林晨曦站在老城区斑驳的木门前,手机显示下午三点零七分。她低头看了看书包里包着素描本的牛皮纸袋,又抬头望了望二楼那扇永远半开的木窗——那里飘着若有若无的中药香。
"吱呀——"门轴发出叹息般的声响。楠霜站在门后,白色棉麻长裙的褶皱里还沾着面粉,发梢染着淡淡的油烟色。她比林晨曦预想的要高些,此刻垂着眼睛,睫毛在鼻梁投下细碎的阴影。
"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楠霜侧身让开,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瓷杯。林晨曦跟着她穿过玄关时,注意到墙角堆着几个空药盒,最上面那个贴着"氟西汀"的标签。
厨房里飘着焦糖的甜香。楠霜站在案板前切着青笋,刀尖在砧板上发出规律的笃笃声。林晨曦倚着门框看她,发现她切菜时手腕会不自觉地颤抖,切口的青笋片总是厚薄不匀。
"你切得和我的小熊玩偶一样可爱。"林晨曦突然开口。楠霜手中的刀尖猛地扎进砧板,青笋片"啪嗒"掉在案板上。她僵在原地,后颈绷成一道锋利的弧线。
"我...我重新切。"楠霜把青笋推到林晨曦面前。林晨曦却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触感比想象中更冷。"我教你怎么切。"她把刀柄转向楠霜,"握刀的时候想象这是把手术刀,要给青笋做美容手术。"
当糖醋汁在锅里咕嘟冒泡时,林晨曦正用手指在油烟机表面画着笑脸。楠霜突然轻声说:"我爸妈走后,第一次有人进厨房。"她的声音混在沸腾的酱汁声里,像坠入深潭的落叶。
三个人分的糖醋排骨很快见了底。楠霜盛汤时,林晨曦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两道淡粉色的疤痕,像蝴蝶停在脉搏跳动的地方。"这是..."林晨曦刚开口,楠霜已经把汤碗推过来:"趁热。"
饭后楠霜收拾碗筷时,林晨曦默默打开带来的牛皮纸袋。素描本里躺着她们在操场散步时的速写,林晨曦画自己蹦跳着去够柳枝,楠霜站在树下看她,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阳光。
"我...画得不好。"楠霜的手指抚过画纸,突然停在某一页——那是她蹲在画室角落的侧影,手边散落着未完成的画稿。林晨曦指着画纸边缘的涂鸦:"你看这朵蒲公英,风一吹就散了对不对?但种子落在地上,明年春天又会长出来。"
暮色漫进窗户时,林晨曦靠在飘窗上晃着腿:"楠霜,你说抑郁症是不是像冬天的霜?"楠霜正在擦拭画笔的手顿了顿。"春天来了,霜自己就会化。"她把沾着钴蓝色的水彩笔在纸上轻轻一按,开出一朵鸢尾花。
玄关处的座钟敲响六下时,林晨曦发现楠霜偷偷把氟西汀药盒藏进了书柜最深处。她望着厨房里飘动的围裙,突然明白真正的光,不是驱散黑暗的利剑,而是愿意在黑暗里也愿意伸手触碰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