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之蹲下身,指尖擦过夏辰渊胸前那柄刻满符文的短刃,金属的凉意渗入指尖。身后传来衣袂轻响,慕清尘负手而立,清冷的目光扫过现场,“伤口角度刁钻,若是他杀,凶手需得站在极高处自上而下刺入。但现场除了天窗,并无其他入口。”
宋淮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窗微微敞开,一缕阳光斜射进来,在血泊中切割出一道明灭的光痕。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师兄,你看这脚印。”他修长的手指点向地面,除尘毯上两串脚印格外醒目,一串深的云纹靴印从门口延伸到尸体旁,另一串浅得几乎透明的脚印,断断续续从窗边蜿蜒至沙盘,边缘还附着细小的冰晶碎屑。“连脚印都留下了,看来这凶手也不谨慎。”
慕清尘弯腰凝视冰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我了解过,凤鸣派内,擅冰系法术者不过三人。”他话音未落,宋淮之已翻身跃上窗台,指尖擦过窗框上的铜锁,“锁无撬痕,凶手若是从天窗进入,这浅脚印的主人要么是接应者,要么……”他突然转头,瞳孔映出慕清尘的倒影,“是目击者。”
“还有这个。”宋淮之足尖一点,轻飘飘落在距离尸体三步远的墙边,指尖划过墙上那个“杀”字,血迹已经干涸,在月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与夏辰渊平日里写‘杀’字的习惯如出一辙。可他为何要在临死前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慕清尘沉默不语,目光突然定格在檀木匣旁的玉佩上。裂痕从玉佩中央延伸至边缘,宛如一道狰狞的伤疤。“林?”他念出玉佩上刻着的姓氏,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霍宗主,宗门里有姓林的,地位高些的长老吗?”宋淮之问道。
霍宗主回答:“啊,有,叫林顷,他与死者因资源分配起过争执,且这玉佩……”
“太过刻意了。”宋淮之突然打断他,脚尖踢开地上散落的星辰摆件,北斗七星残缺的两颗玉质星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若真是林长老作案,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据?或许…”他突然转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这是栽赃。”
就在此时,阁楼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砚白?你来这里干什么?”霍宗主瞟见苏砚白,神色一凛,“如果没记错,昨天守夜弟子就见过你在青崖峰?”
苏砚白面色苍白地出现在门口,腰间佩剑上的黑色污渍在月光下格外醒目。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喉结剧烈滚动:“我……我只是来看看师兄!昨晚我确实在青崖峰,但……”
“哎呦?”宋淮之挑眉,身形一闪便到了他面前,鼻尖几乎要贴上他的脸,“现在都流行往剑鞘上画黑纹儿了?”他抬手抓住剑柄,却被苏砚白猛地甩开。
“这是我昨日在山下与魔修交手留下的!”苏砚白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夏辰渊胸前的短刃上,瞳孔猛地收缩。
宋淮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轻笑出声。他转身走向星图沙盘,指尖划过被鲜血染红的星轨:“苏砚白,你说你与魔修交手,可这短刃上的符文……分明是凤鸣派禁地才有的禁制破解咒呢。”
阁楼内突然陷入死寂。
慕清尘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短刃,修长的手指在空中虚画符文:“此咒需配合天璇星盘才能施展,而盘……”他的目光扫过空空如也的檀木匣,“失踪了。”
“所以,真相已经很明显了。”宋淮之突然转身,赤金色瞳孔在黑暗中泛起妖异的光。他一步步走向苏砚白,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夏辰渊发现了你与魔修勾结盗取星盘的阴谋,你用短刃伤他,却因角度问题无法一击致命。他在临死前写下‘杀’字,想留下你的线索。你慌乱中模仿他的笔迹,却忽略了笔画细节。”
苏砚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胡说!我没有……不过是一个杀字,与我何干!?”
“这个杀字呢~我们先放一放。说说你剑上的魔气残留吧~?”宋淮之笑了笑,幽幽飘出一句。“我都说了!是与魔族交手留下的……”苏砚白话还没说完,便被宋淮之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嘴。
“都说凤鸣派防守森严,那么到底是多厉害的魔族才能进入凤鸣派?那这么厉害的魔族又是怎么被你这个小辈除掉的?而且你和他交手后,他还正好在你剑上留下了痕迹?”
“你…”
“那么再说杀字,完全可以起到转移焦点的作用,杀字简单而醒目,能将人们的关注点从案发现场的其他细节,如失踪的星盘、异常的脚印等,转移到对夏辰渊人际关系及仇怨的调查上,使凶手有更多时间处理后续事宜,避免阴谋过早暴露。…那么,苏砚白,这个解释,还有异议吗?”
苏砚白被他惊的说不出话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胡说!我没有……”
“那冰晶碎屑怎么解释?”宋淮之猛地扯开他的衣领,露出锁骨处淡蓝色的冰纹,“玄霄宗内,唯有你修炼的‘寒霜诀’会留下这种痕迹。你利用冰系法术制造踮脚的浅脚印,就是想误导我们凶手另有其人!”
“还有那枚玉佩。林长老与你早已暗中勾结,他故意留下玉佩,不过是为了替你顶罪罢了。毕竟,谁能想到,那个与死者争夺秘境名额的师弟,竟会是魔修的内应?”宋淮之的声音平稳而冷冽,字字如刀,将真相剖析得淋漓尽致。
苏砚白踉跄着后退,身形不稳间撞翻了身旁的星图架。纸张如雪片般纷飞四散,在清冷的月光下飘摇不定。他忽然抬手拔出佩剑,剑身覆着一层诡异的黑色污渍,随着月色流转散发出一种邪异的光泽。“就算被你们识破又能如何?”他的声音低沉而狠厉,“天璇星盘已然归于我主之手,凤鸣派的覆灭不过是弹指之间!”话音未落,他猛然出手,长剑直刺向宋淮之。然而就在剑锋即将擦到对方衣角的刹那,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撕裂空气袭来,将他整个人震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宋淮之握着饮恨戟,瞳孔中杀意翻涌:“魔修渗透宗门,还想颠覆凤鸣派……”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森冷,“你以为,就凭你,能逃得掉?”
战斗在观星阁内骤然爆发,凌厉的剑气与炽烈的法术交织成一片夺目的光网,映得整个空间忽明忽暗。苏砚白虽拼尽全力,却终究难敌绝对实力的碾压,逐渐被逼至下风。随着一声冷冽的低喝,宋淮之一戟划破长空,直刺入他的左胸。苏砚白身形一滞,随即无力地瘫倒在地。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扫过满目狼藉的大殿,唇边竟扬起一抹诡异的笑意。片刻沉默后,他突然发出一阵狂笑:“你们以为抓住我就结束了?凤鸣派内,还有更多人……”然而话未说完,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一口黑血自唇角缓缓溢出,染红了衣襟。他的瞳孔逐渐涣散,最终定格在一片无神的虚空之中。
宋淮之擦去戟上的血迹,转头看向慕清尘。月光下,慕清尘的身影若隐若现,清冷的面容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来,这场戏,该落幕了。”
宋淮之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这仅仅是个开端。”他转头望向窗外,天际已隐隐泛起鱼肚白,他的瞳孔在晨光中折射出一道锐利的锋芒,“魔修潜伏宗门,窃走天璇星盘……这一切绝非偶然。”他的手指缓缓收紧,掌心的戟因力道而发出细微的嗡鸣,“我们要揪出的,远不止一个苏砚白。”
观星阁内,血腥的气息虽已渐渐散去,然而它所引发的暗潮,却才刚刚开始悄然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