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全颂站在咖啡厅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陈维熙选择的这家咖啡厅位于城市边缘，人迹罕至，与大学附近他们常去的那家截然不同。路灯在他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全颂？"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全颂转身，看见陈维熙站在几步之外，黑色风衣的领子高高竖起，遮住了半边脸。他的眼神闪烁不定，与平日里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陈维熙判若两人。
“你来了。"全颂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他今天一整天都在想那本相册，想盛谂的脸，想那些零碎却无法拼凑完整的记忆碎片。
陈维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他跟着进去。咖啡厅里灯光昏暗，角落里一架老式留声机播放着爵士乐，几个零星的客人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没人注意他们的到来。
他们选了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坐下。服务员送来两杯咖啡后迅速离开，仿佛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紧张。
"你看上去很糟。"陈维熙开口，手指轻轻敲击着杯沿。
全颂直视着他："我发现了一本高中相册。"
陈维熙的手指突然停住了，他抬起眼睛，目光锐利："然后？"
"我和盛谂...我们认识。"全颂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我完全不记得了。"
咖啡厅里的音乐突然切换，萨克斯风的声音如泣如诉。陈维熙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全颂注意到他的右手在桌下微微颤抖。
"你不记得是正常的。"陈维熙终于开口，"因为那场事故后，你选择了忘记。"
"事故？什么事故？"全颂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深处挣扎着要浮出水面。
陈维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推到全颂面前。照片上是三个年轻人站在学校操场边，全颂认出了自己和盛谂，而站在他们中间的，是陈维熙，照片的背景很明亮，但盛谂很严肃。
"高二那年，化学实验室。"陈维熙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你不小心打翻了试剂，引起了一场小爆炸。你伤到了头部，医生说这是选择性失忆。"
全颂盯着照片，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蔓延开来。一些画面如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刺鼻的化学药品气味，刺眼的火光，盛谂惊恐的脸，还有...还有陈维熙伸出的手。
"你为什么隐瞒我你和盛谂认识，而且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这些？"全颂艰难地问。
"医生说强行唤醒记忆可能会有风险。"陈维熙的目光飘向窗外，"而且...有些事情，忘记了也许更好。"
全颂猛地抓住陈维熙的手腕："什么事情？我和盛谂...我们不只是普通朋友，对不对？"
陈维熙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迅速抽回手，咖啡杯被碰倒，深褐色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开来。
"不只是朋友？"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插入。
全颂抬头，看见江泽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桌边，脸上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他的目光在全颂和陈维熙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那张被咖啡浸湿的照片上。
"真是感人的重逢。"江泽轻声说，"不过我想，全颂应该不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对吧，维熙？"
陈维熙的脸色变得煞白："江泽，这不关你的事。"
"哦？"江泽挑了挑眉，他俯身靠近全颂，"小心点，有些人值得忘记。"
全颂感到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江泽的话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他记忆深处的某扇门——
高中化学实验室里，他和盛谂肩并肩站着，面前是沸腾的溶液。门被猛地推开，江泽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狂怒。"你们以为能就这样逃走？"他记得盛谂挡在了自己面前，记得玻璃器皿摔碎的声音，记得刺眼的火光...忽然火光消失了，他躺在在冰冷泥泞的路面上，血液流过眼睛，盛谂脑出血，躺在旁边不省人事…
"全颂？全颂！"
陈维熙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江泽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未出现过。咖啡厅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他是什么意思？"全颂的声音嘶哑。
陈维熙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我得走了。"他匆忙站起身，"全颂，有些事情...不是现在能解释的。但请你相信我，离盛谂远一点。为了你自己的安全。"
"等等！"全颂站起来抓住他的手臂，"你不能就这样丢下一堆问题然后离开！"
陈维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那场事故...不是意外。"他压低声音，"而盛谂...他不像你记忆中那样。"
说完，他挣脱全颂的手，快步走向门口。全颂想追上去，却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不得不扶住桌子稳住身体。等他再抬头时，陈维熙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咖啡厅的玻璃窗映出全颂苍白的脸。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遗忘的不仅仅是一段友谊，而是一个可能改变他整个人生的秘密。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全颂掏出来，屏幕上显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是盛谂，明天下午三点我们见个面吧——盛谂"
全颂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拿不住手机。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对面建筑物上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似乎正在注视着他，然后转身消失在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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