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灯台上摇曳,将沈竹的影子投在地面上。
昏暗的房间里,沈竹低头看着碗中那深色的液体,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自己喝下药后痛苦的模样——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会渐渐从她的体内流出,化作一滩血水,染红她的衣裳,染红她的双手……
她的心猛地一紧,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她闭上眼,药碗即将送到嘴边的那一刻,她又突然想起了云为衫的话。
阿云姐姐说……我可以离开……
是啊,离开。
只要离开,孩子就能保住,她也不必再赌角公子的情意。
沈竹微微抬起头,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映出一丝苍白。
角公子并不爱她,从来都不爱。
那不过是一场意外,一场将她和他绑在一起的意外。
角公子娶她,更多是出于责任,而非情意。
她的爱意,在角公子眼里,算什么呢?
她的深情,她的执着,在旁人眼里又算什么?
或许不过是个笑话——从前角宫内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竟妄想成为角宫的女主人?
爬了角公子的床,逼着他娶她……多么可笑,多么不堪。
想到这里,沈竹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疼痛难忍。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碗沿,仿佛要将那碗捏碎。
她何苦呢?到头来,痛苦的只有她自己,只有她一个人。
砰——
一声闷响,沈竹将药碗重重放在桌上,碗中的药液溅出几滴,落在桌面上,像几滴暗红的血。
她站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却坚定地走到窗边的盆栽旁,抬手将碗中的药一股脑倒进了盆中。
黑色的药汁顺着虬结的根脉渗入泥土。
小棠有些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沈竹的动作。
她眼里平日温顺的沈竹,此刻脊背绷得笔直,变得有些不一样。
小棠姑娘……你?
沈竹转过身,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有些疲惫,却带着一丝释然。
沈竹小棠,我没事……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孩子,她的孩子。
她差一点就亲手断送了这条生命,差一点就让自己陷入无尽的悔恨之中。
沈竹的目光落在那些被药汤浸湿的泥土上,感到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喝下那碗药。
沈竹孩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坚定。
沈竹确实想通了。
有时候,人到了绝境,反而会突然醒悟过来。
这个孩子是她的,是她的一部分。
她可以离开宫门,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她何苦留在宫门,何苦哀求角公子留下这个孩子?即使留下了,这孩子又能得到多少父爱?角宫之内,又有多少他们的立足之地?
不如一开始就让他没了父亲也好……
至少,她可以给他全部的爱,给他一个简单而平静的生活。
想到这里,沈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