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城的风,总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入了秋,更是添了层清冽,拂过宫墙内的梧桐,叶叶相摩,簌簌作响,将一丝凉意悄无声息地卷进朱红宫阙的角落。
半月前,太安帝于皇宫内设宴,五品以上官员皆携亲眷赴会。那场宴,杯觥交错间藏着多少机锋,无人说得清,直到尾声,一场风波骤然掀起。
镇西侯府独孙百里东君,竟与一名女子在一处荒弃宫殿中被人“撞见私会”。
消息传开,席间瞬间寂静。
为着两家颜面,更或许是为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权衡,太安帝面上带着几分程式化的关切,一道圣旨便如此降下,将这桩“意外”坐实,赐了婚。
那圣旨读来,字字句句似是顾全,却又处处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刻意,像一场心照不宣的戏,就此落了幕。
圣旨既下,便是木已成舟,容不得半分置喙。暂且不提镇西侯府内,百里东君正为抵制这场婚事闹得鸡飞狗跳,苏府之中已是愁云密布,死寂沉沉。
苏大人攥着那卷明黄圣旨,脸色铁青如铁,半晌一言不发。此刻再回头细想那场宫宴,席间的推杯换盏、言笑晏晏,哪里是什么君臣同乐,分明是一场精心布下的罗网!
而他那无辜的女儿,竟成了皇权博弈中,一枚被随手弃置的棋子,何其可怜!
念及女儿,苏大人眼底猛地泛起一阵刺痛。他与夫人一生鹣鲽情深,偌大的家业里,只育有一子一女,两个孩子自小便被他们视若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如今,这捧在心头的娇花,却要被卷入这深不见底的漩涡,怎能不让他肝肠寸断?
……
九月中旬,钦天监择定的嫁娶吉日,恰好是个秋高气爽的黄道天。苏府内外被一片喜庆的赤红裹挟,廊檐下垂落的红绸随风轻摆,却扫不散满院沉沉的低气压,寻不见半张真心欢愉的笑脸。
内室里,喜庆的囍字贴满了窗棂,空气中弥漫着脂粉与熏香的气息,偏生压不住那沉沉的郁色。苏夫人手持一把雕花木梳,正为身前的女儿梳理长发,仔细看去,她握梳的手在微微发颤。
一下,又一下。
动作带着几分木然的重复,可那双望向镜中女儿的眼眶,却藏不住汹涌的悲痛,红了又红。
坐在菱花镜前的少女,本就生得绝色出尘,今日为着出嫁,眼尾轻点了些许胭脂,更添了几分楚楚的妩媚。她抬眸望向镜中母亲红透的眼角,心头一紧,强压下喉间的哽咽,吸了吸鼻子,刻意放轻了语气,故作轻快地开口:
苏怜卿阿娘,从前你总说,要为女儿寻一户好人家,招个赘婿进门,让女儿在父母兄长的庇护下,安稳顺遂的度过这一生。
苏怜卿如今,陛下亲自为女儿指婚,镇西侯手握重兵,位高权重,是我们苏家高攀了。
苏怜卿况且侯府父母恩爱,家境和睦,又无其他兄弟姐妹牵绊,何尝不是一段好姻缘?
苏怜卿阿娘放心,女儿定会过得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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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捧花来上一篇暂停更新,想要调整一下后面的剧情,这篇是个短篇,章数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