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瞳孔骤然收缩,那抹疯狂在她眼底翻涌时,他便知不妙。这哪里是在对峙,分明是在自毁,用最尖锐的方式,将自己与过往彻底割裂。
他下意识抬步,指尖刚要触到她的衣袖,却见她猛地旋身,裙裾扫过地面的落叶,带起一阵冷冽的风。她眼底的警惕像淬了毒的冰棱,直直刺向他。
苏清寒别碰我!
话音未落,她已反手划开手腕。殷红的血珠刚沁出皮肤,周遭便响起令人牙酸的“窸窣”声,仿佛大地都在蠕动。
不过瞬息之间,原本整洁的庭院已被黑潮般的蛇虫鼠蚁覆盖,毒蝎翘着尾钩,蜈蚣百足齐动,连檐角的阴影里都钻出数不清的蚰蜒,密密麻麻地攀附在梁柱上,吐着信子的毒蛇更是盘成了层层叠叠的活索,将众人圈在中央。
血腥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弥漫开来,她站在虫潮中央,手腕的血顺着指尖滴落,每一滴落在地上,都引得那些毒物躁动不安。
众人皆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那些毒物在脚边吐信爬行,冰冷的鳞甲擦过靴底,带来刺骨的寒意,却没人敢妄动分毫。
苏清寒望着他们眼底的惊惧与难以置信,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声音轻飘飘的。
苏清寒怎么样?喜欢我的宝贝们吗?它们可比人忠心多了。
她的目光缓缓转向萧若风,眉峰微蹙,语气里竟带了几分近乎天真的抱怨。
苏清寒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想杀萧若瑾的。
苏清寒可他偏要追根究底,撞破了我的秘密,你又那样偏信他,连皇位都要让给他,我能怎么办?
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淌,滴在地上,激起一片更剧烈的虫鸣。她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苏清寒不过他也配不上你的信任,他骨子里和你父皇一模一样,薄情寡义,满肚子算计。
苏清寒真让他坐上龙椅,以你琅琊王的威望,迟早会落得和叶羽一样的下场。
向前一步,毒蝎在她脚边温顺地蜷起尾钩。
苏清寒我帮你除了这心腹大患,
她歪着头看他,眼神里是淬了冰的嘲讽。
苏清寒若风,你难道不该谢我吗?
萧若风的指尖在身侧攥得死紧,指节泛白如霜。他望着她脚边温顺蜷尾的毒蝎,望着她腕间不断渗出的血珠,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百里东君时,见他脸色发白、眼底满是惊惧,那抹嘲讽瞬间化作尖锐的刺,猛地扎了过去。
苏清寒你怕我?
她笑了起来,笑声里裹着碎玻璃似的碴子。
苏清寒你们凭什么怕我?
手腕的血还在淌,滴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那些毒物却乖顺地绕着血痕爬行,像是在为她围出一道无形的屏障。
苏清寒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被岁月磨旧的沙哑。
苏清寒府里被抄那天,我被娘亲塞进柴房的暗格里。
苏清寒外面全是刀声、喊声、火裂声,我捂着嘴不敢哭,指甲深深掐进肉里,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才敢出来。
抬起头,望着院外云雾散尽的山峦,眼底是化不开的雾。
苏清寒可我不敢留在那里,我怕他们回来补刀。
苏清寒我跑啊,拼命的跑,鞋磨破了,脚出血了,天下那么大,却没有一处是我的容身之地。
苏清寒还是师父把我捡回去的。
她忽然嗤笑一声,指尖划过腕间的伤口。
苏清寒可他是个疯子,痴迷蛊术,害了不知多少人,被天下人追杀,只能躲在深山里。
苏清寒我该谢他救了我,却更恨他毁了我。
苏清寒那十年,我日日泡在药水里,他拿我试蛊,用我的血养虫,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藏着会咬人的东西。
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苏清寒直到十五岁那年,他终于死了。
她轻声说,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苏清寒我摸着他渐渐冷下去的身体,才敢大口喘气。可那时我才发现,我早就被他炼成了另一副模样,再也变不回林清了。
庭院里静得可怕,只有虫豸偶尔发出的轻响,和她那句轻飘飘的话,在每个人心头撞出沉闷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