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忽然停了,院中的竹篱不再沙沙作响,连檐角的麻雀都敛了声息。
苏清寒的目光从百里东君脸上移开,落在叶鼎之身上。那声“小清儿”像枚生锈的针,轻轻刺破了她眼底那层冰封的平静,漾开一圈极淡的涟漪,却又在瞬间被更深的寒意覆住。
苏清寒云哥?
她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山涧清泉般的冷冽,每个字都像淬过冰。
苏清寒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会抢你烤鱼的小清儿了。
指尖拂过被风吹乱的鬓发,动作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苏清寒林府没了,林清也死在那场大火里了。如今站在这里的,只有苏清寒。
苏清寒至于小时候的事……
她微微偏过头,望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苏清寒那场火太大,把什么都烧光了,包括那些记忆。
百里东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里的星光一点点黯淡下去。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来反驳,却被叶鼎之按住了胳膊。
叶鼎之望着她,眼底翻涌着痛楚与了然。他懂了,不是忘了,是不敢记,不能记。那些鲜活的记忆底下,埋着的是三百七十二具白骨,是烧不尽的仇恨,怎能轻易触碰?
他松开按住百里东君的手,缓缓后退半步,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温柔。
叶鼎之好,苏姑娘。
只这三个字,便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百里东君却不肯就这么罢休。明明他们小时候那般要好,他念了她这么多年,梦里都是梨树下一同埋酒的模样,如今终于再见,怎么能就这样沦为陌生人?
可望着面前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所有汹涌的话都堵在喉头,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嘀咕。
百里东君小时候,我们四个人里,小清儿是最温柔善良的了……
他忘了,在场的人个个耳力不凡,这声低语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她听到这话,忽然笑出了声,笑声在寂静的院中炸开,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悲凉。
#苏清寒哈哈哈哈,温柔?善良?
猛地向前几步,停在百里东君面前,缓缓伸出双手。那双手纤细白皙,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山露,此刻却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苏清寒你知道我这双手杀过多少人、沾过多少血吗?
她的目光扫过自己的掌心,像是在审视一件沾满污秽的器物,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
苏清寒你以为的温柔善良,早在林府那场大火里,就被烧成灰了。
苏清寒活下来的,是靠着这些血债才能喘气的苏清寒,你确定,还要认这样的我吗?
指尖微微蜷起,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些刀刃划过皮肉的触感,那些温热的血溅在掌心的黏腻。她的笑声渐渐敛了,眼底只剩一片荒芜的冷,像在问百里东君,又像在问自己。
百里东君被她眼中的寒意惊得后退一步,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像一株在血水里泡过的植物,开出的花再艳,根须里也全是毒。
冰冷的让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