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望着案上那封火漆封口的密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握着信纸的手青筋暴起，几乎要将那薄薄的纸页捏碎。
这些日子，他总在自我拉扯。每当夜深人静，兄长呓语里的“火海”与父皇骤逝的疑影便会缠上来，可转头看见苏清寒为他掖被角的温柔，又会狠狠唾弃自己。
清儿那样温顺，那样依赖他，怎会与那些阴私沾边？他甚至为自己的疑心愧疚，觉得是这龙椅磨硬了他的心。
可此刻，密信上的字迹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眼里。信中细数着暗卫的调查结果：
他寻到皇后娘娘的家乡，一番探访却惊觉，那户姓苏的人家早在三年前就已遭灭门之祸，更令人心头一沉的是，翻阅了所有旧档、询问了邻里，那户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叫做苏清寒的女儿。
纸上的墨迹仿佛洇着血，每一个字都在嘲笑着此前的深信不疑。所谓的“苏清寒”，从来就不是存在过的人。
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瓷盏里的安神汤溅出几滴，落在明黄的龙纹案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那汤是清儿亲手端来的，方才还温在掌心，此刻却像淬了冰，顺着血脉往骨缝里钻。
萧若风清儿……
他喉间滚出破碎的低念，指腹死死抠着案角的雕纹，木刺扎进皮肉也浑然不觉。
你究竟是谁？
是哪个暗处养出的影子，披着温顺的皮囊，一步步踏进宫墙？那些枕畔的软语，灯下的缝补，难道全是演给我看的戏码？
你来到我的身边，是为了什么？
是冲着这龙椅，还是冲着萧家的血海深仇？我捧给你的凤印，握在你手里时，会不会觉得烫？
你在我面前温顺善良，究竟是不是真的？
那日御花园里为受伤的鸽子垂泪，是装的吗？寒夜里守在书房外等我批阅奏折，也是假的吗？我甚至想过，若没有这江山枷锁，只想与你做对寻常夫妻……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父皇驾崩前紧握我的手，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兄长弥留时指着宫门方向，喉咙里嗬嗬的血沫没能吐出的话，是不是都指向你？
他猛地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带翻了那碗安神汤。青瓷碎裂的脆响在空旷的殿宇里回荡，像是敲碎了他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念想。
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他孤挺却摇摇欲坠的影子，一如他此刻被撕得粉碎的心。
殿门被夜风吹得轻晃，萧若风盯着地上那摊狼藉的药渍，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那个总说“陛下要保重龙体”的女子，那个会在他蹙眉时递上热茶的女子，竟连名字都是假的。灭门的苏家，虚无的清寒，这场骗局织得密不透风，连他这双阅尽世事的眼都没能看穿。
忽然想起昨夜她为他梳头时，鬓边那支素银簪子，那是他依着“苏家旧物”的说法，命人寻来的同款。原来，连这点念想都是假的。
指尖冰凉，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这宫墙之内，到底还藏着多少他不知道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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