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最终还是踏上了那级通往九五之尊的丹陛,龙袍加身那日,雷梦杀几个师兄在殿外候着,见他走出太和殿,脸上是掩不住的振奋。
雷梦杀性子最是直率,上前行了个不那么标准的君臣礼,朗声道。
雷梦杀陛下,如今您坐了这位子,咱们北离才有了主心骨!
他身后几人也跟着附和,语气里的热络与期许,是这连日阴霾里少有的暖意。
望着他们,萧若风唇边勉强牵起一丝笑意,心里却像压着块冰。他们盼着他安定天下,盼着他成为一代明君,可他自己知道,这龙椅之下,埋着多少他不敢细想的疑团。
苏清寒顺理成章成了皇后,消息一出,朝堂上果然掀起轩然大波。
几位老臣跪在文华殿外,捧着祖宗家法叩首,言她出身不显,父族无凭,恐难母仪天下。
路人乙陛下,皇后乃国之母,需有世家根基以固国本,苏氏……
话未说完,便被萧若风冷冷打断。他立于殿阶之上,玄色龙袍在风里微动,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萧若风朕的皇后,朕自己定。她是朕此生唯一想立之人,纵是天下人反对,朕也认了。
他驳回了所有谏言,顶着满朝非议,亲手将凤印交到了她手中。
册封大典那日,她身着翟衣,一步步走上丹陛,接受百官朝拜。凤冠霞帔映着日光,璀璨得晃眼,走到他身边时,微微侧头,眼底的笑意温顺依旧,只是那笑意深处,藏着一丝连他也看不透的幽光。
苏清寒谢陛下。
她轻声道,指尖与他相触的瞬间,带着一丝微凉。
萧若风望着她腕间那抹依旧刺目的红绳,忽然想起王府廊下的琉璃灯。那时她也是这样笑着,说“等你回来”,可如今他回来了,却再也回不到那个只有彼此的小院。
他为她挡住了朝堂的刀光剑影,护她稳坐中宫,却不知这份力排众议的偏爱,究竟是深情,还是早已被人算准的一步棋。
雷梦杀几人私下里还打趣过他,说陛下为了皇后,真是把朝臣的脸都掀了。萧若风听着,只淡淡笑了笑,没说什么。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次与清儿并肩立于殿上,看着她接受万民朝拜时,心里那点残存的暖意,总会被兄长临终前的呓语、父皇骤逝的疑云,搅得七零八落。
他给了她至高无上的尊荣,却越来越看不清,她眼底那片温顺的深海里,究竟藏着怎样的风浪。
夜深人静时,萧若风常独自坐在御书房,指尖摩挲着兄长生前常抚的那枚白玉佩。玉佩温润依旧,却暖不透他心口的寒。
她总会端来安神汤,鬓边的碎发被烛火映得柔和。
苏清寒陛下又在想往事?
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伸手为他揉着眉心的褶皱。
他捉住她的手,那腕间红绳硌得他掌心生疼。
萧若风清儿,
他望着她的眼,目光沉沉。
萧若风兄长走前,总说看见火海……你说,那火里藏着什么?
她指尖微颤,烛火在她眸底跳了跳,快得像从未有过的慌乱。随即她便笑了,语气轻缓。
苏清寒许是病中胡话,陛下别往心里去。
他没再追问,只是望着窗外沉沉夜色。这宫墙太高,拢住了天下,也拢住了他与她之间,那道越来越深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