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单方面的冷战一直持续到了学堂大考。大考当日，清瑶并没有去。她对去看别人考试实在没什么兴趣，觉得那还不如在家里翻翻医书来得自在。
终试结束，果不其然，是百里东君成了自己的小师弟。如今，她也算是正式的师姐了。
一想到百里东君那张清俊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喊自己“师姐”，她就激动得不行，心里仿佛有只小鹿在欢快地乱撞，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一想到接下来的拜师宴，心里的雀跃又多了几分，索性揣了钱袋往街上走，得给新认的小师弟挑份见面礼才是。
铺子里的玩意儿琳琅满目，她在琉璃摆件前挑了许久，一会儿拿起只憨态可掬的瓷兔，一会儿又对着支玉笛端详，指尖划过冰凉的釉面，满脑子都是百里东君喊“师姐”时可能露出的表情，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没留意到，街角的茶幡后，一双眼睛正牢牢锁着她的背影。莫棋宣按着腰间尚未痊愈的伤口，看着那抹轻快的身影在铺子里进进出出，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狂喜与偏执，像猎人终于盯住了走失多年的猎物。
最终选了个刻着云纹的酒葫芦，想着百里东君或许会喜欢。付了钱刚走出铺子，正打算往学堂走，经过一条僻静的巷子时，后颈突然袭来一阵奇异的香，她只来得及晃了晃脑袋，便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再次有模糊意识时，她似乎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朦胧中，看到一个人影坐在床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脸。
那人的呼吸带着些微颤抖，声音里裹着近乎癫狂的兴奋，像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白发仙找到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小公主……
烛火在他眼底跳跃，映出那道与记忆中重叠的眉心青印，莫棋宣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脸颊，又猛地顿住，仿佛怕这来之不易的重逢只是一场幻梦。
意识像沉在水里的棉絮，昏沉中勉强掀开眼皮，视线里的人影模糊成一团。那声“小公主”像根冰锥，猝不及防刺进混沌的思绪里，让她打了个寒噤。
清瑶你……是谁？
她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喉咙里还残留着那奇异的香气，头重得抬不起来。
莫棋宣猛地收回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底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
白发仙我是莫棋宣，是你的守护者啊！
白发仙小公主，你不记得了吗？北阙国破那天，漫天大火里，我抱着你跑了整整一夜……
北阙？大火？这些陌生的词语撞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只记得自小在学堂长大，跟着师父学医，跟着师兄们练些粗浅的功夫，哪里是什么公主？
清瑶你认错人了。
她咬着牙撑起半分力气，试图推开身前的人。
清瑶我叫清瑶，是李长生的弟子，不是什么公主。
白发仙不，不会错的！
莫棋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他指着她的眉心，指尖因激动而颤抖。
白发仙你看这里，这枚青印，和幼时的一模一样！
白发仙还有那只银锁，你虽然弄丢了，可我认得你身上的气息，一点都没变！
他越说越急，像是要把积压了十几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语无伦次里裹着浓浓的后怕。
白发仙这些年我找了你太久，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公主，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清瑶被他眼里的偏执吓得心头一紧，挣扎着想往后缩，却发现浑身软绵无力。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头蛰伏的猛兽，牢牢圈住了她这只误入陷阱的雀儿。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疯子手里。而这个疯子，认定了她是他失散多年的珍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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