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内光线暗沉,镂空的琉璃窗仅透进几缕微弱的光,落在地面的石板上。一名面容消瘦的男人单膝跪地,身影在逆光中显得格外佝偻,他对着高台上穿教袍的人影低头禀报:“主教,已查到林之心的线索。”
“没弄错?” 高台上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绝不会错。”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林之心就在邻国的西瓦亚村 —— 一个偏僻却突然崛起的村落。”
教袍人影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为夺取林之心与海之幼,乌庇鲁带领的教徒几乎团灭,只剩一人带回海之幼,林之心从此下落不明。没想到,它竟藏在这样的小地方。” 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两样东西,缓缓递向男人 —— 一件是通体泛着暖金色光芒的尖棍,棍身纤细笔直,顶端尖锐如针;另一件是拳头大小的红色水晶,晶体内部仿佛有火焰在流动。“拿去吧,利用它们,务必将林之心带回来。”
男人双手接过尖棍与水晶,握紧手中的两样东西,低头应道:“我的觉悟,定不辱使命!”
西瓦亚村的村口,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路边,一名身着银纹棕色马甲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走下,身后跟着四名神情严肃的护卫,腰间的佩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你们的村长在吗?” 男人开口问道,语气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守村口的村民,警惕地打量着他:“你是...?”
“我是男爵勒普其卡・弗列加的副官,贾斯基・普洛奇。” 男人扯了扯领口,靴子碾过碎石发出刺耳声响,“有重要的事务要与你们村长商谈。”
村民见状,不敢怠慢:“您稍等,我这就去通知村长!” 他转身往村里跑,远远看见摩尔伯正和几名村民商量着村内环境布置,他立刻扯着嗓子大喊:“村长!村长!”
此时,羽诺曾居住过的木屋中,一间昏暗的房间里,骨头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沉睡。村民的喊声穿透窗户,他空洞的眼窝微微颤动,其中跳跃的幽火也跟着明灭不定:“怎么每天都有人这么喊......” 嘟囔完,他脑袋一歪,很快又陷入沉睡 —— 作为亡灵的他需要避免村外人,所以白天会保持浅度睡眠状态,稍有动静便能惊醒。
摩尔伯听说男爵副官到访,立刻放下手中的事,快步往村口赶。普洛奇已在马车上等候,见他过来,才慢悠悠地走下车,上下打量着这个古铜色皮肤、肌肉结实的村长:“你就是西瓦亚村的村长?”
“是,我叫乌瓦・摩尔伯。” 摩尔伯恭敬地颔首,“不知普洛奇大人驾临,有何指教?”
“听说你们村在制作治愈药水?” 普洛奇开门见山,“我此次前来,是替男爵大人考察情况。若是药水质量过关,男爵有意与你们合作。”
摩尔伯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当然好!普洛奇大人,这边请,我带您去制药屋看看!”
在摩尔伯的陪同下,普洛奇带着护卫走进村子。路过新修的食堂时,几名冷血人正背着草药往制药屋走,见了普洛奇一行人,纷纷好奇地停下脚步。摩尔伯笑着解释:“这些是新加入的村民,熟悉森林,帮我们采草药。” 普洛奇点点头,目光却在冷血人身上的鳞甲上停留了片刻。
制药屋内,草药的香气扑面而来。几名村民正忙着筛选草药,看见摩尔伯带着外人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普洛奇大人,您看,我们先将草药分类晒干,再研磨成粉,最后在这里调配药水。” 摩尔伯指着不同的区域介绍,又示意一名村民拿来一瓶刚制作好的治愈药水。
普洛奇接过药水,透过玻璃瓶看着里面鲜红的液体,轻轻晃了晃,满意地笑了:“不错,色泽真透亮。”
“与男爵的合作......” 摩尔伯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会如实禀报男爵。” 普洛奇将药水还给村民,“不过,我还想亲自逛逛村子,了解下你们的情况。”
摩尔伯立刻说道:“没问题!我让村民去叫我的助理艾比芙芙来带您逛。” 他说着就要招手喊身边的村民,却被普洛奇抬手打断。
“不必了。” 普洛奇的目光转向制药屋的窗户,那里正有一个女孩躲在窗框后,半个脑袋探出来偷看,身边还跟着个男孩,两人的身影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男孩在她身边小声说着什么,“让那位姑娘带我们逛逛就好。
摩尔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一愣:“那是我的女儿夏莉......” 他有些犹豫,“夏莉她性子怕生,而且.....”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夏莉慌忙想往后缩,显然是被发现了。
“怕生才要多锻炼。” 普洛奇笑着走向窗边,对着夏莉招了招手。
夏莉吓得浑身一僵,拉着身边的阿哈德就想跑,却被摩尔伯喊住:“夏莉,过来!” 她只好磨磨蹭蹭地走到普洛奇面前,低头小声道歉:“对不起!”
“很有觉悟,不过你没有犯任何错。” 普洛奇温和地笑了笑,“你叫夏莉对吧?能帮我带逛村子吗?”
夏莉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意识到普洛奇想了解村子的情况,于是应道:“我...... 我知道了。”
夏莉攥着衣角,脚步细碎地走在前面,普洛奇带着护卫跟在身后。阿哈德想跟上来,却被夏莉悄悄摆手劝了回去 —— 她怕弟弟的胆怯会惹普洛奇不满。两人刚走出制药屋范围,还没等夏莉想好该从哪里开始介绍,普洛奇就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随意:“夏莉,你们村子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比如...... 魔物、亡灵之类的?”
夏莉的身体猛地一僵,指尖瞬间掐进了衣角。虽说她本就打算找机会将村子的秘密告知普洛奇,但这猝不及防的提问,还是让她紧绷的神经狠狠扯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 他怎么会知道村子里藏着这些秘密?喉结不自觉滚动两下,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普洛奇大人,您为什么这么问?”
普洛奇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慢悠悠地说道:“前几天,有士兵来你们村查访,说有人报案看到怪物。后来那士兵要把消息禀报男爵,我无意间得到了他的报告。” 他盯着夏莉的眼睛,目光像带着钩子,“两个多月前,去铁卫站报案的人,是你吧?”
夏莉的脸瞬间变得苍白,她咬了咬嘴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是...... 是我。”
普洛奇脸上的笑容加深,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这就对了,我是专门来帮助你的,也是来帮助你们村子的。”
“太好了!终于有人相信我了!” 夏莉猛地抬头,眼里泛起水光,像是久旱逢雨的幼苗,之前憋在心里的委屈与不安,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别着急,慢慢说。” 普洛奇放缓语速,带着引导的意味,“将你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我吧 —— 那些让你觉得不对劲的人、不对劲的事,都可以说。”
夏莉用力点头,脚步匆匆地带着普洛奇往村子深处走去。一路上,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过往:从羽诺和维利尔被艾比芙芙带到村子,到他们教会村民制作治愈药水。那段时间,她还做了个异常真实的噩梦,梦里血腥的画面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随着相处,她越发觉得羽诺两人 “不像普通人”,可父亲和村民却对他们越来越信任。这份信任与她内心的不安形成鲜明对比,最终,不安彻底压过了犹豫,她忍不住前往铁卫站报案...... 越说下去,她的情绪越发激动,声音也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两人走到村东的水井旁时,普洛奇停下脚步,状似随意地问道:“你说那两人不是人类,是怪物,还洗脑了村民和你的父亲?”
“没错!” 夏莉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急切,“普洛奇大人,连您也不相信吗?”
“我当然相信。” 普洛奇立刻回应,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照你这么说,他们还控制了一个亡灵留在村子里?”
“是的!” 夏莉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几分紧张,“那个亡灵叫骨头,平时就躲在羽诺以前住的房子里,很少出来!”
普洛奇故作沉思,片刻后像是突然想通一般,对夏莉说道:“那亡灵肯定是他们留在这里的眼线 —— 帮他们盯着村子的动静,防止有人发现他们的秘密。” 他看着夏莉,眼神带着期待,“亡灵现在在哪?能带我去看看吗?只有亲眼确认,我才能更好地帮你们。”
夏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点头:“当然可以,普洛奇大人!我这就带您去!” 她早已将普洛奇当作唯一能依靠的人,完全没察觉对方话语里的刻意引导。
两人很快来到羽诺曾居住的木屋前,普洛奇站在门口,眼珠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弱却纯净的魔素,正是他此行的目标:林之心。他转头看向夏莉,语气变得郑重,带着几分刻意的严肃:“夏莉,你要记住,我们是统一战线的人 —— 目标都是保护村子,揭穿那些外来者的真面目。”
夏莉虽不明白普洛奇为何突然强调这番话,但望着对方眼底疑的认真,还是乖乖点头:“嗯!”
“很有觉悟!” 普洛奇满意地笑了笑,抬手示意夏莉开门。
夏莉走上前,轻轻推开没锁的房门 —— 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张木凳和一张木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扬起细小的灰尘,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普洛奇却像是早就知道方向,径直走向木屋内侧的一间小房,伸手推开了房门。这间小房更暗,只有一扇窗,还被一块厚重的木板挡住,仅有的光线从木板缝隙中漏进来,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光斑的尽头,正瘫坐着一副骷髅,眼窝空洞,一动不动,正是沉睡的骨头。
骨头身上散发出的亡灵气息带着冷冽的压迫感,普洛奇的指尖微微发麻,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悄悄凝聚起魔素 —— 他要趁骨头沉睡,直接掏出它体内的林之心。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骨头胸口时,骨头眼窝中的幽火突然亮起,如同两团骤然点燃的鬼火!他猛地抬手,指骨如刀锋般挥向普洛奇的手腕,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普洛奇像是早有预料,身体猛地向后闪退,堪堪避开这一击,袖口被指骨划破,露出里面的皮肤。骨头刚要起身追加攻击,夏莉突然冲了进来,张开双臂挡在普洛奇身前,声音带着慌乱:“住手!骨头!”
普洛奇站在夏莉身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 刚才那句 “统一战线”,果然起了作用。
骨头的动作瞬间僵住,幽火在眼窝里剧烈晃动,声音带着亡灵特有的沙哑:“你是摩尔伯的女儿?” 他转头看向普洛奇,眼窝中的幽火更盛,“是你?”
随后,他将目光重新投向夏莉,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帮助村外人?”
普洛奇从夏莉身后走出来,语气带着嘲讽的挑拨:“因为她不信任你,包括村子里所有的人 —— 她知道,你只是那些外来者留下的棋子。”
骨头的幽火死死盯着夏莉,夏莉被这目光看得浑身发毛,慌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普洛奇向前一步,目光落在骨头的胸口,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将你体内藏的东西,归还出来,然后离开村子吧!”
骨头猛地愣住,幽火中满是震惊 —— 他体内的生命银枝,是主人羽诺亲手交给自己的 “心”,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他怎么会知道?
震惊过后,骨头猛地站起身,骷髅架子发出 “咔哒咔哒” 的声响,他做出攻击姿态,幽火中满是警惕与愤怒:“休想!”
普洛奇见气氛彻底脱离控制,知道再难下手,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这一次虽然失败了,但我的时间可还多着,我们走。”
夏莉还在疑惑普洛奇为什么突然放弃,就被他带着往外走。骨头站在原地,幽火闪烁不定 —— 他不明白,夏莉为什么会如此信任一个外人,更不明白,普洛奇怎么会知道生命银枝的存在。
第二天,阳光透过木板的缝隙照进房间,骨头依旧靠在墙边沉睡。远处传来村民熟悉的喊声:“村长!村长!” 声音和往常一样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