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海水如涨潮般漫过提莱雅思海都的穹顶,琉璃灯的光芒在雾中碎成星点。人鱼们在白茫茫的混沌中失散,呼救声被海水揉成细碎的泡沫,孤独、未知与恐惧像藤蔓般缠绕住每一个人。有人在幻觉中看见素流症发作的亲友,有人对着空气挥舞武器,最终都在白雾深处化作沉寂的影子 —— 沦为须鲸腹中无意识的幻梦。
绝望如墨汁般晕染开来时,一道稚嫩的哭喊刺破了这片死寂。
“爸爸!”
小鱼人玲玲蜷缩在断裂的珊瑚礁后,染白的海水已漫过她的腰际,恐惧被这诡异的海水无限放大,让她下意识地向父亲发出求救。可她不知道,父亲比优早已被须鲸吞入腹中,那声呼唤只能消散在冰冷的海水中。
然而,这声哭喊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赫勒斯濒临崩溃的意识。彼时,他正与须鲸进行着殊死搏斗,身上的防范武装已布满裂痕,灰绿色的皮肤被电荷灼出一片片焦黑。听到那声 “爸爸” 的瞬间,比优临终前托孤的眼神猛地撞入脑海,他踉跄着从地上爬起,胸腔里翻涌着一股不屈的力量。
赫勒斯握紧手中弯刀,刀身与空气摩擦出刺耳的锐鸣,一刀将扑来的幽骸幻影劈得粉碎。下一秒,他的身体融入海水,化作一道银蓝色的喷流,以近乎自残的速度冲向须鲸 —— 这是他的秘术 “融水状态”,能让他如水流般穿梭于触手与电荷之间,却对魔素和体能有着毁灭性的消耗。
须鲸似乎察觉到了威胁,数以千计的粗壮触手带着倒刺疯狂舞动,如同一道永无止境的黑色浪潮。白色海水在它周身翻腾,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赫勒斯在触手中辗转腾挪。然而,每当他斩断一条,就有两条新的触手从海水中钻出,仿佛他的攻击从未奏效。
“可恶!” 赫勒斯咬紧牙关,感受着体内魔素如退潮般流逝。与须鲸缠斗数十回合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融水状态被迫解除,身体重重砸在一片礁石上。还未等他喘息,数条触手便如毒蛇般缠了上来,将他死死捆住,勒得他骨骼咯咯作响。
“终究还是...... 差了力量吗?” 赫勒斯闭上眼,放弃了挣扎。他能感觉到自己正被拖向那深不见底的巨口,心中只剩下未能完成比优托付的遗憾。
“赫勒斯,难道你想以死亡逃避罪行吗?”
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赫勒斯瞳孔骤缩,艰难地转头望去 ——sin 正悬浮在不远处,银黑色长发在海水中缓缓飘荡,手中的锡杖泛着暗紫色的光晕。
“主人!”
话音未落,缠绕着赫勒斯的触手突然如被强酸腐蚀般消融。须鲸感受到这股未知的力量,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无数道破坏光线从口中喷射而出,直逼两人而来。
“禁忌魔法G・Shield–N”
sin 手中锡杖轻点,柄端撞击虚空的刹那,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展开,将所有破坏光线尽数吸收。紧接着,他手腕轻挥,庞大的魔素洪流如海啸般席卷开来,染白的海水被逼退,须鲸那堪比半个提莱雅思海都的庞大身躯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sin 缓缓靠近,指尖延伸出数条透明丝线,轻轻搭在须鲸体表。
“拟绝–绎魂共秋”
随着他的低语,须鲸的动作骤然停滞,一团发光的泡沫从它眉心飘出,里面流转着破碎的画面:深渊中幼崽的悲鸣、一次次失去孩子的绝望、以及看到用幼崽力量制成的外壳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
“主人,这是?” 赫勒斯挣扎着起身,声音沙哑。
“是执念。”sin 将泡沫托在掌心,“它的孩子一次次被夺走,这次循着幼崽的气息而来,当看见以自己孩子做的‘外壳‘,那一刻它的心碎了。爱能催生伟大,也能点燃疯狂的复仇之火。”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海都:“我抹除了它关于孩子的记忆,让它回归深渊。但这团泡沫,并非它的记忆。”
“赫勒斯!”
“在!”
“履行你的刑罚吧。”
逃难的队伍中,玲玲从昏迷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发现周围一片寂静。
“刚刚好像做了个好恐怖的梦。”
清醒的人鱼们望向须鲸消失的方向,脸上满是惊愕。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挥动着手臂向他们游来。
“是队长!是队长回来了!”
“爸爸!” 玲玲挣脱旁人的搀扶,像条小箭鱼般冲了过去。
“比优,是你击退了须鲸吗?” 海兵长激动地问道。
比优将玲玲紧紧抱起,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的,我用海之幼的力量击退了它。”
“爸爸好厉害!” 玲玲在他怀里蹭了蹭。
“但击退须鲸的不止我一人。” 比优望向须鲸消失的方向,眼神黯淡,“还有一位勇士,永远留在了那里。”
须鲸事件过后,提莱雅思海都开始重建。海兵部内,比优与海兵长正整理着教徒残存的资料。根据查实的信息,人鱼异教在红眼教团的支持下进行着人体实验,实验样本伊姆赛特已失控逃脱。从残留的资料中还发现,红眼教团的目标是寻找林之心、海之幼、山之巅、炼之血四样密语物品,而本次深海任务的合作方,是一位名叫克罗斯・撒比提特姆・绯娅的类人女士。
“可惜,关于他们寻找这四样东西的计划,还有那位绯娅女士的资料,都被销毁了。” 海兵长叹了口气。
这时,一名海兵卫匆匆闯入:“报告!深海出现一名人鱼杀手,无差别攻击遇到的人鱼,目击者说他长相怪异,像是失控的实验体!”
比优眼神一凛:“很可能是伊姆赛特。海兵长,我请求发布悬赏,带队抓捕!”
业眼之都殿堂内,sin 将一幅地图投射在大殿之下,维利尔、赫兹、杰洛、尹娅四名域将肃立一旁。
“塞弥尼北方的洛瓦尔丹大陆,是人类的聚集地。”sin 的声音在殿堂中回荡,“我们将亲自踏足那里。”
维利尔的异瞳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也就是说,我们能回到曾经的土地看看了?”
“嗯。”sin 点头。
“你们曾经的土地?” 尹娅困惑地问道。
赫兹连忙解释:“是我们还没来到域亡城,身为人类时生活的地方。”
尹娅心中泛起疑惑:没来到域亡城?身为人类时?听止鸩将军说,建造域亡城的是主人,再结合维利尔提到的精神分裂,难道说......
sin 察觉到她的思绪,开口打断:“洛瓦尔丹大陆上,类人与亚人居多,之前与我们交手的教徒,就来自类人中的红眼教团。赫勒斯除掉了大部分潜逃的成员,但漏掉了一个伪装成人鱼的家伙。”
他敞开胸怀,声音激昂:“连接原世界的大门已稳定开启,做好后续整装准备。记住三点:不泄露;不抛弃;我们是永远的家人!”
“明白!” 四人齐声应和。
域亡城的‘眼睛‘飞旋于天空,将视线投向亚人国家的码头。咸涩的海风裹挟着浓烈的鱼腥味扑面而来,一名人鱼从航船上纵身跃下,迅速躲进阴影之中。它褪去病变的鳞片,露出有着教团纹身的类人手臂,随后披上红眼教的教袍,将一瓶泛着诡异光泽的幽蓝色液体,恭敬地递给一位身着棕红色洛丽塔裙的女士。
提莱雅思海都的居民区,比优终于迎来了休息日。推开家门,玲玲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
“爸爸,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她拉着比优的手臂撒娇。
“当然有。” 比优笑着拿出一个精致的八音盒,金属外壳上雕刻着鲸鱼图案。
这是 sin 临走前交给 “他” 的。赫勒斯还记得当时的场景:意识被撕裂的剧痛中,他的身体逐渐变成比优的模样,鳞片、鳃部,甚至声音都一模一样。
“这就是你的刑罚。”sin 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接下来两百年,你将以流绪比优的身份,监管这里的一切。须鲸之灾,是人鱼为利益不计后果种下的恶果,该由他们自己偿还。”
sin 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潘多拉,里面封存着特殊力量,只有心灵纯洁者打开,才会展现力量,否则将带来毁灭。把它交给你的‘女儿’。”
“女儿?玲玲!” 赫勒斯瞪大了双眼,却只能咬牙接过,“是!”
此刻,玲玲捧着八音盒,眼中满是欢喜:“爸爸,这是什么呀?”
比优强挤出笑容:“它叫潘多拉。”
“潘多拉?” 玲玲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它。
比优下意识地将她紧紧抱住,预想中的危险并未发生,一阵优美的音乐从盒中传出。
“爸爸,你听,多好听啊。”
“是啊,真好听。” 比优的眼眶湿润了,宠溺地摸了摸玲玲的脑袋。
这时,屋内传来脚步声,一个熟悉的身影探了出来。
“沙拉!” 比优惊喜地喊道。
西瓦・琉绪・沙拉,玲玲的母亲,微笑着说:“欢迎回家,我们的大英雄,晚饭准备好了。”
八音盒的旋律在屋内回荡,掩盖了赫勒斯心中那声无声的叹息 —— 他将以比优的身份,守护这份温柔,也背负这份永恒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