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依然不知道小花怎么大半夜来找我来了，我问他，他不说，只是拍拍我让我睡觉。

我看他顺毛的手法，严重怀疑他把我当狗了，我问他，他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还没等我发作。

“吴邪，我困了。”

我一下子偃旗息鼓了。

我也很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疲惫，很快就睡着了。

晚上，我的老朋友又来找我了。

因着小花在的缘故，我进入了好久都没有的深度睡眠。于是，久违的，我的梦境再次充斥着各种离别。

我看到了阿宁，她最后的笑容让我怎么也忘不掉……

我麻木的看着她被咬、毒发、身亡，我又看着她死去的身躯重新坐起、站立，看着她拔出身侧的匕首，期待着她能给我一刀……

我救不了她。

她死了，我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个强大的女人，没有死在危机重重的墓里，没有死在光怪陆离的幻境里，没有死在人心的算计里……她死在了我眼前，在那个水边，在那条蛇下。

托了梦境的福，她被蛇咬了还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她用匕首划开了手臂，没有血流出来。我听见她的叹气，自若地拿起一罐啤酒，她也拿起一罐。

我记不清当时有没有酒，但我认为有，我需要有，我想和这个坚强的女人喝一罐酒。

“可惜了，我们有机会成为朋友的。”

阿宁笑了笑。这个笑很纯粹，像极了我丧失已久的弧度。我也笑了笑。

“咋还不走啊，”我叹了口气，由衷地为她或他们担心：“万一赶不上好胎了咋办啊！”

我们身后有着很多人，他们在经历各种死亡，我知道。

阿宁用脚尖踢了我一脚，仰头喝了一口酒，蛇的牙印在阳光下显得更毒了。她举着酒罐，放到我俩中间。

“super吴，我们在等你。”

这句话有一个死去已久的人说出来很惊悚，但我只是笑了笑，用酒罐碰了碰她的酒罐。

“我的荣幸。”

一口酒下去，陪我在这里坐着，看着过去的风景。我们静静地体会时间的荒凉，然后在我身侧余光看不明晰的地方，她化成了光点，旋转着升上太阳中去了。我喝着啤酒，看着这层梦境的羽化，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面前的沙漠已经回到天上去，我终于起身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我曾经的兄弟们或许还有敌人们，以各种惨状站在我的身后，他们静静地看着我，我回望着他们，心想，可惜酒不够了。

我只好面向他们，举了举酒罐，把酒自己喝了。

这是梦境中头一次出现了酒，我必须敬一杯。

然后，又只剩我了。

酒罐也消失了，心中空落落地。

不知过了多久——事实上在梦境中我感知不到时间的变化——一个少年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是我的一个希望。

我看着他，他的眼神从怀疑到信任到不可置信再到恨。

“你凭什么把我拉进来？”

“你害惨了我。”

“你就是个自私的恶魔。”

“吴邪，该死的是你。”

我静静的听着，对他的咒骂照单全收，身后传来一声枪响，他死了。我记得，我亲自下的令。彼时，他已经被汪家折磨的不成人形了。活着，就是痛苦。即使他的父亲选择了背叛，即使他也选择了自以为对我好的背叛。

但背叛不可原谅。我不能因为“为我好”这个理由对被他坑害的二十七人视而不见，我已经被这个理由折磨惨了。

那一刀，割在胳膊上最深最痛。

胳膊上湿滑黏腻的感觉袭来，我看到最深的那一刀重新流出血来。

那孩子死了，新的希望又出现了。

我看着他们匆匆地擦肩而过，信任的眼神有的变成了被放弃的伤心、有的变成了回不到正常世界的绝望、有的干脆没了神采。

我的胳膊已经鲜血淋漓，十七个人远离了尘世陪我疯狂又被我放弃。

我松了口气，还好没有黎簇。也不该有黎簇，死人的地方他来干什么。

我向前走着，他人没来，声音来了。

“吴邪，你有病吧？”

这是我在回忆，他说这话的情形在我脑海里飞速闪过，我笑了笑，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点轻松。

是啊，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