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十点多,我告诉他我要睡了。
挂掉电话后,我坐在书桌前,翻开了练习册。
直到凌晨一点,电话响了,温铨林打来的。
「嘉嘉,这么晚还不睡?」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我有些不安。
「哥哥,你怎么知道……」
「看窗外。」
我撩开窗帘往下看。
院子里的槐树下,男人握着手机,仰头看着我。
我愣了愣,连忙披上衣服跑下了楼。
10 月末的夜,冷风飕飕地刮。
「哥哥!」
我扑到他怀里,摸到了他冰凉的手:「哥哥,你来多久了?」
他握住我的手,目光温柔:「嘉嘉,心里有事不要瞒着我,我很担心你。」
我的心微微一颤,强撑起了一个笑容:「没有,我没事,你不要担心。」
温铨林低低地叹了口气,用外套把我裹了起来。
「嘉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巷子里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
「记得。」
「一声哥哥换一次保护,你叫了这么多次,我已经数不清了,所以这辈子我都会保护你,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他低下头,与我额头相抵:「嘉嘉,相信哥哥吗?」
泪水模糊了我的眼,却依稀勾勒出了他的轮廓。
我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头。
我不知道温铨林做了什么,反正杨茜消停了。
不再有乱七八糟的谣言,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
两个月后期中考试成绩出来,我又回到了年级前五。
然而不等我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傅城,他就出事了。
那天下午,我接到了吴沉的电话,他说温铨林被抓了。
我等不及听他解释,打听到了看守所,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警察告诉我,傅城开的修理厂并不是普通的修理厂,他们帮富二代非法改装跑车,每次盈利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
他们干了两年,一直都很低调,这次是有人举报,才被一窝端了。
「小姑娘,我看你还穿着校服,听我一句劝,走好自己的路,别被人带歪了。」警察叔叔苦口婆心地说。
我一句都没听进去,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过往的片段。
我想起那些频繁进出修理厂的豪车,想起那些满身名牌的人与温铨林说笑,想起他们提过的「比赛」「改装」之类的字眼。
我还想起温铨林给过我一张卡,让我替他好好保管,说那是买房子用的。
那天我离开看守所,发疯似的跑回家拿走了那张卡。
自动取款机上,我看见了卡里的数字。
五百三十一万四千八,有零有整。
我茫然地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温铨林的修理厂没有在交通运输执法部门的系统上备案登记,执法人员要求停业整改。
好在他们改装的车没有发生严重事故,傅城被拘留了五天,交完罚款就出来了。
那天我和吴沉一起去看守所接他。
夜幕下,他平静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轻声说:「嘉嘉,对不起。」
我心脏揪着疼,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哥哥,没事的。」
他好几天没刮胡子,看上去有些狼狈。
冷风一吹,拂动他额前的发,双眸晦暗不明。
「哥哥,外面太冷了,我们先回去吧。」
我帮他系好衣服,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你都瘦了,回家吃饭好不好?」
「嘉嘉,你走吧。」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我不是好人,配不上你,我们还是……」
「哥哥,我们不分开。」
我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你是犯了错,可你不是坏人,你走上过错误的路,可现在改还来得及,你那么优秀,会有很多机会的,别放弃自己,也别放弃我,求求你了。」
温铨林红着眼睛将我抱住:「好,我们不分开,你别哭……」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哭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哥哥,我还有半年就高考了。」
「嗯。」
「我很快就是大人了,我能决定自己的未来。」
他身子微微一颤:「嘉嘉……」
我抱住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脸颊:
「哥哥,等到那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吧,你好好工作,我好好学习,未来某一天,我们可以组成一个家庭,我们会很幸福的,我们谁都不要放弃好不好?」
脖子上湿湿的,是傅城的泪。
他吻着我的头顶,沉沉地吐出了一个字:「好。」
温铨林没有告诉过我他家里的事,但有一次吴沉喝多了说漏了嘴。
当初温铨林父亲好赌,把家里的钱输光了,一头栽进河里,人没了。
他母亲得了肾病,化疗需要很多钱,所以他才辍学出来工作。
后来钱赚到了,可他母亲没有等到肾源,还是去世了。
那个时候他才 22 岁,就已经没有家了。
而我除了外婆,同样一无所有。
所以上天是公平的,让我们遇见了彼此。
那一刻,两颗孤独的心相互碰撞。
软软地融化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