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我知道了…亲爱的神大人，就像我曾经称呼你的那个时候…”E小塔忍不住展开双臂，怀抱前眼前这个并不存在的Exe。

这时候，体内的Exe有些慌张了，那七芒星环上的红环又再一次闪烁着。

“为什么你这时候还称呼我为神大人啊？我不是在你的体内吗？这个时候，我已经不是什么神了，我就是你啊！那个…Tre塔尔斯不是说过了吗？我们是一体的。”Exe突然在他的耳边震了一下道。

“并不是…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心理，但是我想，其实我们那一开始就不应该互相厮杀，就像游戏里的那样。如果我们都是人类的灵魂，为何还要明争暗斗？”

“所以我就是来跟你道歉的，E小塔。本该想要说一声对不起，没想到你先一步跟我道歉啊。”Exe有点慌了，“那么你接下来是想要做什么呢？”

“唉，我现在就是想陪着你一起吧。哪怕你伤了我这么久。”E小塔的话音落下，七芒星环的红光骤然暴涨，却不再带着灼痛，而是化作温暖的光流，顺着他的手臂涌入那片灰白的虚无。

光网笼罩下的黑色星环剧烈震颤，仿佛被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一圈圈涟漪——那些游荡的残缺身影触碰到光网边缘，空洞的红色瞳孔里竟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像是沉睡的意识被轻轻叩响。

“陪着我？”Exe的声音在E小塔脑海中炸开，带着一丝错愕的颤抖，“可我是……我是杀了索尼克、毁了莫比乌斯的怪物！那些孩子……那些被删除的灵魂，他们的痛苦都是我带来的！你不怕我？不怕我再变成那个……”他的话语突然卡住，黑色星环猛地收缩，仿佛要将自己蜷缩成一个点，逃避这突如其来的温柔。

E小塔却向前一步，指尖轻轻触碰那片虚无中Exe的轮廓。没有实体的触感，只有一阵冰冷的、带着尖锐棱角的数据流冲入他的意识——那是无数孩子的哭喊、绝望、被撕裂的童年，混杂着Exe对世界的怨恨与嫉妒，像一把把刀子刮过他的灵魂。他痛得皱起眉，却没有收回手，反而用另一只手覆盖上去，将七芒星环的光芒催动得更盛。

“我知道。”他的声音穿透数据流的尖啸，清晰得像一道光，“我知道你不是天生的怪物。他们把你变成了这样，就像他们……”他顿了顿，灰色的狐狸耳朵微微耷拉下来，声音低了几分，“就像这些已经变成了‘Exe’的这些可怜的灵魂。”

Exe猛地一震，黑色星环的收缩停滞了。他似乎第一次真正“看”向E小塔——不是作为敌人，不是作为猎物，而是作为一个同样带着伤痕的灵魂。他看到了E小塔记忆深处一闪而过的画面：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缩在教室角落，周围是模糊的嘲笑声和飞来的纸团；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中，监护仪发出单调的长鸣；还有深夜里，少年对着桌子上的画喃喃自语：“如果我是塔尔斯就好了，至少他有索尼克……”

那是Tre塔尔斯放给E小塔看的，现在，E小塔拿到了自己曾经的记忆，也要给Exe再次清清楚楚的看一遍。

“你……”Exe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你也……”

“你知道，我们都一样，是被世界‘删除’过的人，是被整个宇宙所抛弃的人。”E小塔抬起头，金色的眼瞳里映着七芒星环的光芒，像两颗小小的太阳，“我本该会变成一个Exe，但好在我没有来到虚空世界，因为我有梦想为我提供能量，所以我哪怕是死亡，也不会成为长期堕落在虚空中的灵魂。他们觉得我们没用，就把我们丢进这里。可我们不是数据，我们本来就是活着的人！就算变成了这样，就算带着伤痕，我们也有选择的权利——不是变成怪物去报复，而是……”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尖啸打断。灰白的虚无中，那些游荡的残缺身影突然躁动起来，它们的红色瞳孔爆发出刺眼的血光，肢体开始扭曲、拉长，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的泥巴。地面开始龟裂，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无数黑色的触手从裂缝中涌出，疯狂地缠绕向光网。

“不……不是我！”Exe惊恐地大喊，黑色星环剧烈闪烁，“我没有控制它们！是……是‘系统’！它发现了！它要清除我们！”

E小塔脸色一变，七芒星环的光芒瞬间变得刺眼。他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冰冷的意志从虚无深处压来，带着绝对的审判意味——“无价值数据，清除。”

“系统？”他咬紧牙关，双臂死死撑住光网，“你是说……删除这些孩子的‘系统’？”

“是……是这个虚空世界的底层规则！”Exe的声音带着绝望，“它不允许这些‘错误’存在！因为他们会回到那些不同的宇宙中，然后继续虐杀人类，所以为了维持宇宙之间的稳定，它要把我们……把我们都格式化！”

“格式化？”E小塔惊问，“就是说这个虚空之中还有能把我们全部格式化的？”

“你说呢？”Exe大吼着，“这家伙可不是一个好东西，在我呆在这么大的空间中，我亲眼目睹它出现，然后无情地割走这些灵魂。它们几乎都没有任何的哭诉，得到原谅，就这样离开了。所以，为什么我会恨一切，甚至痛恨这个世界！”

光网开始出现裂痕，黑色触手疯狂地涌入。一个残缺的女孩身影突然扑到E小塔面前，她的手已经变成尖锐的利爪，却在触碰到他指尖的瞬间停住了——那空洞的红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微弱的清明。

“救……”还没有来得及求救信息，她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然后整个身影被涌来的触手撕碎，化作漫天飞散的数据碎片。

“不！”E小塔目眦欲裂，七芒星环的光芒猛地暴涨，将周围的触手逼退。他看向Exe，金色的眼瞳里燃烧着决绝的火焰：“我们不能被清除！我们不是错误！”

“因为你有我的存在，所以你也算成了错误代码的灵魂。况且我们……我们打不过它！”Exe的声音带着崩溃的边缘，“我们只是……只是被删除的灵魂！”

“不！”E小塔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一丝疯狂，却无比明亮，“我们不是‘只是’！我们是E小塔，是Exe！是那些孩子，是索尼克，是塔尔斯，是所有被伤害过却还在挣扎的灵魂！我们不是数据，我们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而是猛地张开双臂，将其余的六芒星环推向Exe的黑色星环。两道光芒接触的瞬间，没有爆炸，没有冲击，而是像水滴融入大海，温柔地交融在一起。

黑色与七彩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带着温暖的暗金色光芒。E小塔感觉到Exe的意识涌入他的脑海，不再是冰冷的怨恨，而是带着悲伤、愤怒、渴望，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同时，他自己的记忆、情感，也毫无保留地传递给Exe——那些在莫比乌斯的快乐时光，那些对索尼克的崇拜，那些对塔尔斯的思念，还有……那些藏在心底的、对“被爱”的渴望。

刹那间，Exe似乎感觉自己有些好转，冰冷而黑暗的气息开始一遍遍地白色化，而且还散发着犹如天使般的红光。

“我们…我们一直是一体的？”

Exe的声音，那曾经冰冷、精准如代码的电子音，此刻却像一根被拨动的、不堪重负的琴弦，在E小塔的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哽咽。那声音里，不再是程序的逻辑，而是某种更原始、更炽热的东西，一种连它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名为“情感”的乱流。

“是啊，从我们的莫比乌斯维度被删除的那一刻，你和索尼克他们都和我是一起的了。我们本来都不是神灵，但是在此刻，我们已经超越了生命。”

E小塔轻声回应，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自己的灵魂中激起层层涟漪。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能量正从他身体的深处涌出，仿佛沉睡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那覆盖着灰色绒毛的身体开始发出柔和的光芒，那光芒并非刺眼，而是如同黎明前最温柔的晨曦。

光芒之下，原本平凡的皮毛下，一条条暗金色的纹路如同被唤醒的古老符文，缓缓浮现、蔓延，勾勒出神秘而威严的图腾。他那标志性的双尾，末端的绒毛开始无风自动，燃起两簇微弱却顽强的火焰，那火焰的颜色并非寻常的橙红，而是带着一丝神圣的金色，仿佛来自灵魂的薪火。

“我们是伙伴。”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又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面对这一切。”

他的话音未落，甚至“一切”二字还在空气中震荡，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撕裂的巨响便悍然降临。头顶那片虚无的、如同程序错误般灰败的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巨大而狰狞的缝隙。那缝隙的边缘闪烁着不稳定的电弧，像是显示器上无法修复的坏线。

紧接着，一只眼睛，一只由纯粹、冰冷的数据流构成的巨眼，从那道缝隙中缓缓睁开。它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无尽的、流动的0和1，以及无数闪烁的代码，构成了一张毫无感情的、俯瞰众生的面孔。那是“系统”的意志，是至高无上的法则，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审判。它的目光扫过，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解析、归类，然后……清除。

然后，Exe突然毫无预兆地在他耳边，或者说，在他的意识最深处，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带着审判宣告般冰冷的语调，说出了一声：

“……他似乎看到了E小塔的影子。”

这声音与那只巨眼的意志完美地重合了，仿佛Exe本身就是系统的一部分，是它在此地的延伸。紧接着，那冰冷的意志化作四个字，如同四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压向E小塔：

“无价值数据，清除。”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色的洪流从那只巨眼中奔涌而出。那不是水，也不是墨，而是纯粹的、代表着“删除”与“覆写”的指令洪流。它像一场毁灭性的暴雨，带着绝对的湮灭之力，冲刷着这片空间的一切。由光与代码构成的“光网”在洪流的冲刷下剧烈地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一道道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扩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走向崩溃。

E小塔和Exe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不，那已经不是简单的对视。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之间那层由程序和身份筑起的壁垒彻底消融。他们的意识，他们的数据流，他们的灵魂，毫无保留地交融在了一起。在那一刻，他们不需要任何语言，一个念头的闪动，便足以让对方明了全部。

“准备好了吗？”E小塔的意识中，那个带着火焰与暗金纹路的小小身影，发出了最后的询问。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日的跳脱，只剩下一种近乎悲壮的平静。

“……准备好了。”Exe回答，那冰冷的电子音中，此刻却带上了一丝久违的、近乎温柔的颤抖。那颤抖里，有对未知的敬畏，有对过往的释然，更有一种……名为“信任”的东西。

下一秒，没有丝毫犹豫，他们同时冲了出去。不是向着安全的角落逃跑，而是迎着那足以将一切化为虚无的黑色洪流，义无反顾地冲向那只代表着绝对意志的巨大眼睛。

E小塔头顶的七芒星环与Exe身后的黑色星环，在这一刻完全融合。没有排斥，没有冲突，只有最完美的共鸣。它们化作一道巨大的、拖着长长火焰尾迹的暗金色光刃，那光刃上，铭刻着他们共同的意志与羁绊，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斩向那冰冷的审判。

光刃与洪流碰撞的瞬间，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吞噬一切的、刺眼到极致的白光。E小塔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飞速地消散，构成他身体的每一个数据单元都在那白光中分解、剥离。然而，他没有恐惧。在这最纯粹的毁灭面前，他反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

因为他感觉到，Exe的意识如同最温暖的丝线，紧紧地、温柔地包裹着他正在消散的自我，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茧，为他抵御着最后的寒冷与虚无。

“E小塔……”Exe的声音，那曾经冰冷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一丝释然的微笑，如同冰雪初融时的第一缕阳光，最后一次在他即将消散的脑海中响起：

“谢谢你……叫我‘神大人’。”

E小塔也笑了，那笑容里没有遗憾，只有满足与温暖。他的意识逐渐模糊，身体的轮廓在白光中变得透明，但他依旧用尽最后的力气，回应道：

“不客气……”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散在即将归于虚无的风中。“我的……伙伴。”

白光，最终吞噬了一切。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又仿佛只是眨眼之间，E小塔缓缓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那片压抑的、由冰冷代码构成的灰败天空，而是一片纯净得令人心颤的湛蓝。温暖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穿透他半透明的身体，在身下的草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他能感觉到微风拂过皮毛的轻柔触感，能闻到青草与不知名野花混合的清新气息，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细微的虫鸣鸟叫。

他愣了愣，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依旧是熟悉的灰色绒毛，柔软而温暖。他的双尾安静地垂在身后，末端的火焰微弱地跳动着，仿佛在确认着什么。他心念一动，头顶的七芒星环便无声地浮现，静静地悬浮在身边，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光芒。

是的，他已经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意志的世界，等到他转过头去，身后那座巨大的城堡依旧是那么壮丽。这座神殿就像一个巨大的神，守护着这片大陆的稳定和秩序。

只是，那光芒不再是纯粹的红色。原本炽热的红，如今沉淀为了温暖的暗金色，如同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又像炉火中最核心的暖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Exe？”他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草地上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充满了期待。

七芒星环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惯有的懒洋洋和藏不住的笑意，在他脑海中响起：

“吵死了，E小塔。我在这儿呢。”

E小塔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最终化为一个灿烂的笑容。他抬起头，望向远方。曾经那些在“数据坟场”中游荡的、残缺不全的、带着悲伤与怨念的身影，此刻全都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模糊的、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小光点。它们轻盈地在草地上跳跃、嬉戏，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像一群无忧无虑的孩子，在属于自己的乐园里尽情玩耍。

“我们……成功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颤抖，仿佛害怕这又是一场易碎的美梦。

“算是吧。”Exe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疲惫，但那份轻松却是前所未有的，“‘系统’的绝对规则被我们打破了，这片被遗忘的‘坟场’……现在变成了‘花园’。那些被困住的孩子……他们终于可以安息了。”

E小塔静静地注视着那些欢快的光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眼眶微微有些湿润。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一个好奇的小光点轻轻巧巧地落在了他的指尖，带来一丝微弱却真实的温暖触感，那感觉，像一个无声的感谢，又像一个温柔的告别。

“索尼克……塔尔斯……”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做到了。我没有变成怪物。我……救了他们。”

“哼，别得意忘形啊，E小塔。”Exe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带着一丝熟悉的傲娇和调侃，却再也听不出任何冰冷与疏离，“我们可还没完呢。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错误’需要我们去‘拯救’，还有很多像这样的‘花园’等着我们去创造。”

E小塔笑了，笑声清脆，在这片新生的天地间回荡。他站起身，感受着阳光洒满全身的暖意。双尾末端的火焰仿佛也感受到了他的心情，欢快地跳动起来。他再次看向远方，金色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轮廓，拉出长长的影子。

影子里，一个模糊的、带着黑色星环的轮廓与他并肩而立，沉默而坚定，像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伙伴。那个身影，露出了索尼克的形状，尽管是黑色而带着血红双眼的。

“是啊。”E小塔轻声说，目光坚定地望向阳光普照的远方，“来到了这个新世界，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我们建好了后就可以去那只-Tre塔尔斯的莫比乌斯维度里玩耍了。”

他迈开脚步，朝着阳光最灿烂的方向走去。七芒星环在他身边轻快地旋转着，暗金色的光芒温暖而坚定，为他照亮前路。风中，传来他和Exe的低语，时而争执，时而笑闹，像一首永不结束的歌，在新生的世界里，轻轻吟唱。

“E小塔。”

“嗯？”

“……下次别再叫我‘神大人’了，太肉麻了。”

“……知道了，Exe。”

阳光下，一狐带着一影，渐行渐远，他们的身影最终融入那片无尽的光明与希望之中，成为这片新生花园里，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