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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羽痕·残忆

遗憾中的惋惜

山路崎岖。

沐楚然走在前面,每一步都踩得沉稳,但左肩的伤口随着颠簸不断渗出暗红的血渍,将粗布衣裳染出一片深色。上官锦瑜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距离,目光不时落在他背上那截用布裹着的“扁担”上。

“你的伤口……真的不用再处理一下吗?”她终于忍不住问。

“无妨。”沐楚然没有回头。

“可是——”

“嘘。”沐楚然突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她噤声。

上官锦瑜立刻屏住呼吸。山林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但她能感觉到——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沐楚然微微侧头,金瞳在阴影中闪过一丝寒芒。他听到了,很轻微的、金属摩擦皮革的声音,还有至少五个人类的呼吸声——不,不是人类,呼吸节奏太规律了,是训练有素的魔兵。

“躲起来。”他压低声音,指了指旁边茂密的灌木丛。

“那你——”

“别出来。”沐楚然解开背上的布条,虎魄扇露出半截崩片的扇身。扇片魂感应到主人的战意,发出低沉的嗡鸣。

五个魔兵从三个方向包抄过来,清一色的黑甲黑刃,为首的那个脸上有一道狰狞的疤——正是三天前从沐楚然扇片下逃脱的那个探子。

“果然在这里。”刀疤脸魔兵狞笑,“白虎族的小杂种,这次看你往哪跑!”

沐楚然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扇柄。体内残存的神力开始燃烧,虽然微弱,但足以让虎魄扇重绽锋芒。

战斗爆发得突然。

沐楚然以一敌五,刀光如雪。他伤了左肩,行动不便,但三百年的战场厮杀经验让他每一刀都刁钻致命。两个魔兵转眼毙命,但剩下的三个配合默契,刀疤脸更是专攻他左肩伤口。

“噗!”

一柄短刀刺入他左肩旧伤,沐楚然闷哼一声,虎魄扇横扫,逼退三人。血顺着胳膊往下淌,滴在枯叶上,绽开暗红的花。

灌木丛后,上官锦瑜死死捂住嘴,指甲掐进掌心。她看着那个沉默的男人浴血奋战,看着他伤口崩裂却半步不退,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了。

疼。

不是伤口疼,是心里某个地方,没来由地疼。

她忽然想起昨晚那个梦——梦里也有个人在战斗,浑身是血,却死死护着什么。梦里她哭喊着什么人的名字,醒来却忘了。

“沐……楚然……”她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

战场中央,沐楚然一刀斩断刀疤脸的兵刃,反手刺穿他的胸膛。剩下两个魔兵见状想逃,被他掷出的虎魄扇片贯穿后背,钉死在树干上。

山林重归寂静。

沐楚然踉跄两步,拄着刀单膝跪地。左肩的伤口彻底崩开,鲜血汩汩涌出,眼前阵阵发黑。

脚步声靠近。

他猛地抬头,却看见上官锦瑜苍白着脸走过来,眼里还噙着泪。

“你……”他想说“别过来”,却发不出声音。

上官锦瑜跪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衣摆,想要给他包扎,但血根本止不住。她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滚烫。

“怎么办……血止不住……”她声音发颤。

沐楚然看着她哭,忽然很轻地笑了。

“别哭。”他说,“死不了。”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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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楚然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山洞里。篝火噼啪作响,火光映着洞壁,温暖而安全。

左肩的伤口被重新包扎过,布条干净整齐,还打了个有些笨拙的结。他能感觉到伤口上敷了药,清凉中带着刺痛,但血确实止住了。

洞口传来窸窣声。

上官锦瑜抱着一捆干柴走进来,看见他醒了,眼睛一亮:“你醒了!”

她放下柴,快步走过来,伸手探他额头:“烧退了……太好了。”

她的手指很凉,碰在他额上,却烫得他心口一颤。

“你救了我?”沐楚然问。

“不算救……”上官锦瑜低下头,“我就是帮你包扎了一下,药是你包袱里的。还有……我找到一些草药,以前在书上见过,应该能消炎。”

沐楚然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忽然问:“你不怕吗?”

“怕什么?”

“那些魔兵,还有我。”沐楚然盯着她,“普通人看到那种场面,早就吓跑了。”

上官锦瑜沉默了一会儿,在篝火旁坐下。

“怕。”她轻声说,“但我更怕……你死了。”

火光跳跃,映着她侧脸。额心那抹月牙状的银痕在火光下微微发亮,像是有生命般流转着淡淡光晕。

沐楚然的视线凝固在那道银痕上。

他记得,三年前的锦瑜额心没有这个印记。

“你额头上的痕迹……”他试探着问,“是天生的吗?”

上官锦瑜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心:“这个?我不知道……醒来就有了。那两个穿古装的女人说,这是‘神性印记’,但我觉得她们搞错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会在额心有这种印记。”沐楚然坐起身,伤口被扯痛,他皱了皱眉,“能让我仔细看看吗?”

上官锦瑜犹豫了一下,往前倾身。

沐楚然借着火光,仔细端详那道银痕。月牙状,边缘有极细微的羽状纹理,像是……一片羽毛的轮廓。

羽族。

这两个字如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

三百年前的神战中,羽族曾是神族最忠诚的盟友。他们居住在九天之上的“云渊”,背生羽翼,额有羽痕,司掌风与月。但在神战末期,羽族王城被魔族攻破,全族尽灭,据说无一幸存。

如果锦瑜是羽族后裔……

那她三年前的“死”,会不会根本不是死亡,而是羽族某种秘术的触发?而神巫的召唤阵,也许阴差阳错地召唤了流落人间的羽族残魂?

“你……”沐楚然声音干涩,“有没有梦见过……翅膀?”

上官锦瑜浑身一震。

她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你怎么知道?”

“梦见过什么颜色的翅膀?”

“白色……不,银白色。”上官锦瑜的声音开始发抖,“很大,很漂亮,在月光下会发光……但那只是梦,对吧?人怎么可能长翅膀……”

沐楚然没有回答。

他伸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碎发。银痕完整地露出来,在火光中流转着月华般的光泽——那是羽族王族血脉才有的“月羽痕”。

三年前,锦瑜死在他怀里时,身体化作了无数光点,其中有一些……就是这样的银白色光羽。

他当时以为那是神族陨落的异象。

现在想来,那或许是羽族血脉在濒死时触发了某种保命秘术,将她的魂魄封入光羽,散落人间。而神巫的召唤阵,刚好捕捉到了其中一片。

“锦瑜。”沐楚然轻声唤她,这是重逢后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上官锦瑜抬眸看他。

“你可能……真的回不去你说的那个‘家’了。”沐楚然说,“因为这里,才是你原本的世界。”

“我不明白……”

“你额心的印记,叫月羽痕。”沐楚然的手还停在她额前,指尖能感受到银痕散发的微凉神性,“这是羽族王族的标志。羽族,是背生双翼、居住在九天之上的神裔种族。”

上官锦瑜呆住了。

“可我只是个普通大学生,我爸妈都是普通人,我从小到大都没长过翅膀——”

“三百年。”沐楚然打断她,“距离羽族灭族,已经过去三百年了。如果你是羽族后裔,那你的父母很可能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血脉源头。而你的记忆……也许被封存了。”

“封存?为什么?”

沐楚然看着她茫然的眼睛,那句“因为你在三年前死过一次”卡在喉咙里,终究没有说出口。

“我不知道。”他移开视线,“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弄清楚。”

山洞里陷入沉默。

篝火噼啪作响,洞外传来夜枭的啼叫。

许久,上官锦瑜才轻声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什么人?”

沐楚然沉默片刻,解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

左胸心脏位置,有一道狰狞的伤疤——那是三年前,他为锦瑜挡下的那一箭留下的。伤疤周围,隐约可见淡金色的虎纹图腾。

“白虎族,沐楚然。”他说,“三年前,我差一点就娶到了一个叫上官锦瑜的姑娘。”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

“她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连名字,都相同。”

上官锦瑜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猛地站起来,后退两步,撞在洞壁上。

“你……你在说什么……”她声音发颤,“这不可能……我只是个穿越者,我根本不认识你——”

话音未落,她额心的月羽痕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银光!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月光下的誓言: 红衣少女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楚然,明天我就是你的新娘了。”

染血的嫁衣: 利箭破空而来,她推开他,箭矢穿透胸膛,火红的嫁衣被血浸透。

最后的微笑: 她躺在他怀里,手指轻抚他脸颊:“别难过……下辈子,我一定早点找到你。”

还有……

光羽纷飞: 身体化作无数银白光点,其中一片羽毛状的碎片,飘飘荡荡,坠向人间。

“啊——!”

上官锦瑜抱住头,痛苦地蜷缩在地。银光从她体内涌出,在背后凝聚成一对虚幻的、银白色的羽翼轮廓。羽翼轻轻扇动,洒落点点光尘。

沐楚然冲过去想扶她,却被一股柔和却强大的力量推开。

羽翼完全展开,足有一丈余长。银白的羽毛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每一片都铭刻着细密的古老符文。上官锦瑜悬浮在半空,双眼紧闭,额心的月羽痕亮如星辰。

洞外,夜空中一轮明月忽然大放光华。

月光如柱,穿透山岩,照在她身上。

羽族血脉,在月华加持下,彻底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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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银光渐敛。

上官锦瑜缓缓落地,背后羽翼收拢,化作光点没入体内。她睁开眼,瞳孔变成了清澈的银白色,额心的月羽痕更加清晰深刻。

她看向沐楚然,眼中不再是茫然,而是深沉的、仿佛跨越了生死轮回的悲伤。

“楚然。”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回来了。”

沐楚然站在原地,浑身僵硬。

他看着她,看着那双银白的眼睛,看着那张刻骨铭心的脸,三年来压抑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他走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温暖的,真实的。

不是梦。

“锦瑜……”他声音嘶哑,终于将她拥入怀中。

抱得很紧,紧到两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紧到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再也不要分开。

上官锦瑜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三年的分离,三年的遗忘,三年的漂泊。

此刻终于归位。

洞外,明月高悬。

山林深处,一双猩红的眼睛透过枝叶缝隙,窥视着洞内的重逢。

魔将舔了舔嘴唇,露出狰狞的笑。

“找到你了……”

“羽族余孽。”

“还有……白虎族的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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