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弥不知挥出了多少次刀,却尽数被鬼轻巧闪避。她像是在教育没有认真听话的孩子一样,对着实弥解释道。令人遗憾的是--先不论前半句如何后半句确实如鬼所言。实弥挥出的刀,别说是伤到鬼了,甚至连肉壁都无法划破。浦贺的尸体也被鬼吸入腹中。实弥甚至无法做到将他的遗体带回到他的恋人身边。这个事实令实弥内心备受煎熬。
“你差不多该放弃了吧。你已经是我的孩子了。妈妈会永远守护你,永远陪伴在你的身边。所以不要再做无用功了。好了,过来给妈妈抱抱,还是说,想听我唱摇篮曲?
“闭嘴。” 实弥低声说道。(可恨……根本是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因为鬼根本没有对实弥发动过攻击。鬼引导实弥发动毫无作用的攻击,一点点消耗他的体力,自己则一脸愉悦地看着实弥越来越身心俱疲。
必须想个办法才行。如果不从这个房间里出去,实弥根本毫无胜算。
但是,要怎么做才行?无论怎么做,都会回到原点。根本毫无办法。
(至少把这几个孩子送到外面也好……
实弥的眼角映出两个孩子的身影。从刚才起,男孩的样子就很奇怪,像是在发高烧,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女孩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异状,但也必须尽快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接受治疗。
所以必须尽快杀掉鬼,赶紧从这个诡秘莫测的地方逃离出去才行。然而只要呆在这里,就无法对鬼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妈的!!)
鬼像是看透了实弥的想法一般,露出了嘲弄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她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怎么可能。“什么?
实弥本以为鬼是在对着自己讲话,然而她的双眼并非注视着自己。
她像是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一样,盯
着虚空一眼不眨。“怎么回事……那个孩子。她脸上那副游刃有余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表情。这只鬼像是在说胡话一般自言自语:明明看不见才对。
实弥一脸诧异地询问道;“什么?你在说什么鬼话?”话音刚落,实弥听到了类似瓷器碎裂时的脆响。
实弥皱着眉头想:“什么声音?”就在此时,实弥眼前的景象变了。
“!什……黑红色的世界消失了,房间不知何时恢复了原先的模样。而本应该在自己眼前的鬼如今正站在自己的斜后方。
实弥扭身向后跃起,与鬼拉开距离,(这是怎么回事儿?)仔细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和刚才的房间并非一模一样。屋中并没有白色的床铺孩子们直接睡在榻榻米上面。墙壁、隔扇榻榻米以及天花板上还残留着被实弥的斩击劈开的痕迹。
实弥明白过来。
(是幻术……
先开始看见的床铺也好,由黑红色的肉块组成的诡异墙壁也罢,甚至连实弥看到的鬼都只不过是幻觉而已,
怪不得任何攻击都无法起效。实弥还发现那股甜腻到令人作呕的香气也已经消散了。
(妈的……竟敢玩弄老子。)
匡近通过镜子确认好香炉的位置,提起日轮刀,对着现实中的置物架挥刀而去。随着陶器碎裂的声音响起,甜腻的腐臭也消散于无了。
匡近从碎了一地的木片里翻找,确认香炉确实已经碎了之后立马冲到走廊上大声呼喊实弥的名字,而实弥也回应了他。匡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驰,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间从未见过的屋子--刚刚这个地方还是一条死路。门是敞开的。匡近飞奔进屋内,看到了女鬼和两个孩子,以及并无大碍的好友。实弥……我没来晚吧?实弥身上并无新伤,也没有流血。看来他并没有利用自己的“稀血”去战斗。明明是危机时刻,匡近却露出了笑容。
“太好了……
看着匡近跑到自己身边,实弥也露出了笑容。
'你做了什么?怎么解开幻术的?有间屋子里放着一个除魔梳妆台据说是代代相传的。
匡近简单解释了一下。原来梳妆台的抽屉里有一封信,是被母亲杀害的女儿用鲜血写成的。
也许是那名少女心中的怨恨作祟,镜子中映出了自己母亲最怕看见的末路-将真实景象曝光。
当匡近破坏香炉之后,那股强烈的香气也消失了
实弥立刻猜想到了事情的真相:“也就是说,母亲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吗?“--没错,是这只鬼干的。”匡近重新将目光移至鬼的身上:“那面镜子拥有映出真相的力量。”
鬼也盯着匡近,冷冷地笑了一下。她的左眼球上刻着“下一”两个文字,代表她是“下弦之一”,十二鬼月的一员。她比至今为止交手过的任何一只鬼都要接近鬼舞辻无惨。
但是不可思议的是,匡近并没有感到恐惧,却也并非满腔勇气。他只是单纯地感到愤怒。
这个女人杀了纱江。
这个女人是鬼。
在她还是人类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披着人皮的恶鬼了。
“这面镜子看着我被丈夫殴打也不曾施以援手。我本以为所谓的除魔辟邪不过是徒有虚名,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没想到啊。”……是纱江帮助了我们。是纱江对她的诅咒吗?还是她不忍看着母亲罪上加罪?匡近默默地猜想着带着绝望死去的少女的心情,紧紧握住了拳头。
鬼轻声说道:“那个孩子又一次背叛了我呢。”
“!!”她自怜自艾的语气彻底惹怒了匡近。匡近怒火冲天,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你能说出这种话!?明明是你背叛了她!!是你一点点将女儿折磨致死的吧!?
姑获鸟的神情由狂喜转为哀伤,轻轻叹息道:“即使只能在地板上爬行,也要丢下我离开。我对她是多么温柔啊,倾尽了我的所有。可她却将我的付出踩在脚下。66所以你就将你的孩子杀死了吗?
一直沉默的实弥突然开口了,可他的语调却异常的平静。
'没错,是这样。”姑获鸟垂下眼睛望着实弥。她看着实弥的眼神和看着匡近时完全不同。像是在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温柔。
但是杀了女儿之后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已经不是为了丈夫倾尽所有的坚强妻子了,也不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女儿而劳心尽力的母亲了。就在此时,那位大人出现了。”
他赐予我血液,还理解我的心情。他说我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强大的鬼。告诉我必须吞噬更多的人类。我成为鬼之后吃掉的第一个人是谁你们知道吗?是纱江的尸体哦。(
和匡近的猜测一致。匡近心里充满了对这骇人事态的愤怒和对少女的哀怜,他握紧了拳头。
而姑获鸟还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回忆里。
“之后我寻找了好多好多的孩子并且吃掉了他们。我让他们回归到我的腹内,成为我的孩子。我在这座房子里,和心爱的孩子们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除了愤怒,还有其他感情在他心里。他十分不甘。这份不甘无可名状。这只鬼根本就不明白自己的朋友过着怎样的人生。
她根本不明白这个比任何人都要温柔的少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次次伤害自己并活下去的。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少来玷污实弥的回忆。我没事,匡近。实弥轻轻触碰了一下怒火中烧的匡近的肩。手心的温度令匡近冷静下来。实弥……
'为什么你要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呢。”实弥苦笑着说道:“你的家教真的很好。包括我的父亲在内,我周围的人都喜欢把狗屁不通的废话当作真理翻来覆去地讲,斤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不用太在意他说的话。”实弥的语气格外温柔,像是在安慰匡近一般:“我从未觉得自己可怜。”匡近沉默地点了点头。好友的声音和表情如此温柔,却又如比悲伤。
匡近咬紧了牙关。
所以,”实弥将日轮刀的刀尖对准只剩一条胳膊的鬼说道:“没能让我成为你的傀儡还真是可惜了啊。你这个假装慈母的烂人渣。”
'无论怎么说你都不会按我所想的行事呢。我也觉得分外可惜。本以为我们可以成为一对完美的母子呢。
姑获鸟露出残忍的笑容。
你傻了吗?”实弥不屑地骂道:“到此为止了,现在我们可以攻击你了。'是啊,你们可以攻击我了。”姑获鸟如此说道。像是要展示什么似的,她俯身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胳膊,轻轻地把它固定在伤口处。伤口周围的肉立刻向上爬去不过一瞬之间伤口就已痊愈。
她的再生速度简直令人咂舌,比匡近所接触过的任何一只鬼都要快。
所以又能怎样呢?我的肉体可是能无限再生哦?因为我是鬼呀,可你们人类又是怎样的呢?
'那就把你切成碎块,让你的再生速度赶不上肉体碎裂的速度。
实弥冷笑着挥动日轮刀。放出技能。
一之型、二之型、三之型、四之型、五之型
实弥连续放出招式。
姑获鸟或是闪避或是迎击。
匡近在一旁摆好架势,打算帮助实弥。
“匡近!
“!?”
实弥靠着视线向匡近传达着什么。匡近顺着实弥的视线望去,看见了被姑获鸟拐走的孩子们。他们浑身无力,瘫倒在地板上。
匡近立刻理解了好友的意图,将两个孩子夹在腋下向角落里退去。匡近将两个孩子安放在墙角,让他们背靠着墙。这样一来,就不用担心他们会被卷入战斗里了。
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保护好他们。少年大约十二岁,少女可能还不到十夕。他们衰弱的模样令匡近万分心痛。'我一定会救你们的,要挺住啊。哥、哥哥·
少年唤了匡近一声。他透过深陷的眼窝看着匡近。
匡近不由得绷紧了身体。“你……是来…·救我们、的?匡近简单地回答了一句:“是的。
“谢……谢你…
泪水从少年的眼角滑落。
他面色灰败,瘦得令人心疼。坐在隔壁的少女似乎已失了神志,双眼放空,一动不动地盯着空中。
匡近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这个畜生,竟然将孩子们……匡近胸中燃起近乎狂暴的滔天怒火。……·你们两个就呆在这里,不要动。匡近对两个孩子说完,紧紧地握住了日轮刀的刀柄。
匡近愤怒难当。
他在一旁看着战友不断挥刀,一招接着一招向鬼砍去。
匡近本是个格外开朗又单纯的人。也头脑敏锐,处事冷静,很少因为冲动而行动。
实弥还是头一次见到匡近如此愤怒的漠样。
估计是因为这只鬼的言行触到了匡近的逆鳞了吧。
话虽如此。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失去了对事物的判断能力……看起来到不至于。)因为头回看见匡近怒不可遏的模样所以实弥担心他会失了判断力。然而匡近不仅没有被愤怒控制身体,胡乱攻击白费体力,反而每一招每一式都比以往更加冷静,更加锐不可当。
匡近通过观察实弥细微的动作变换判断出他接下来要使出的招式,进而配合实弥发动攻击。
匡近的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自然。
(就算是个废物也是我的师哥啊。
实弥微微一笑。
“实弥!脖颈!你负责砍断她的脖颈!!”
“好。赶紧给老子去死吧!!你个混蛋!
真是的…真是惹人不快的孩子们呢。
在实弥和匡近完美无缺的配合之下姑获鸟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焦躁的表情。下一个瞬间,她抓住了实弥的空隙,抬起右脚踢向实弥的下颚。
--呃。”实弥立即向后掠去躲避攻击,即使如此,攻击带来的风压仍旧对实弥的喉咙造成了不小的压迫。紧接着又是一击,冲着实弥的心口而来。
有那么一瞬,实弥的呼吸都停止了。他向后飞去,背部重重地摔在地上。实弥大声咳嗽起来。
“实弥!!”
匡近叫着实弥的名字,挥刀斩向姑获鸟。
“风之呼吸 三之型 烟霞风树。”姑获鸟此时已无法避开连续发动的攻击,于是选择硬接下这一招,同时抬脚踢向匡近的太阳穴。匡近险险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即便如此,他额角的皮肤撕裂,血液沿着太阳穴滴落。
唔··
冲击引发的脑震荡使得匡近无法站稳,鬼趁势攻向毫无防备的匡近。眼看手刀即将贯穿匡近的腹部时,匡近再一次在千钧一发之时避开了致命攻击。然而鬼的手刀还是沿着他的侧腹划过,剜下一块肉来。
“!!呃!!”
匡近的脸颊因剧痛而扭曲。
姑获鸟享受美食一般舔着手指上匡近的血液。
'我呢,吃掉过好多孩子哦。其中也不乏“稀血”之子。所以就算不靠异能,我也格外强大哦。
“唔……呃……”
匡近跪在地板上一动不动。他调整着呼吸以便能够止血。而姑获鸟的手却已然向着他的颈动脉攻去。
匡近!!!!!’
实弥呼喊着好友的名字,提刀斩向姑获鸟。
'风之呼吸 四之--”
就在实弥想要出招的瞬间,脖子上伤口突然崩裂,鲜血喷涌而出,实弥疯狂地咳嗽起来。大约喉咙内部也被伤到了。大量的血液随着实弥的咳嗽从喉咙里涌出,榻榻米上鲜红一片。
姑获鸟的动作停止了。她纤细的身体轻轻颤动,细声问道这是?什么…
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样,姑获鸟环顾着四周,最终将视线落在了实弥染血的唇角和脖子上。
鬼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稀、血?你的血液是'稀血’吧。姑获鸟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潮红。紧接着双目涣散,像是陷入了一场美梦
G后这可真是…珍贵无HHHHUE比….……值一百人份?不,你的血液应该更有价值才对。”
姑获鸟因为体温升高而失了神志,她动作迟缓地向着实弥走去,步伐缓慢宛若他人。
她已然忘记了自己本要给予匡近最后一击这件事。
姑获鸟双颊泛红,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容。
“啊啊……实弥。你果然是属于我的。我可爱的孩子,我深爱着你呀。我最喜欢你了哦,实弥。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所以和我在一起吧。永远--
就在鬼喃喃自语之时,她的身体产生了变异。
“怎 么、会…… 身 体、竟然·
(呵,因为特质的血液而陷入混乱了。)用手背擦干净嘴边的血液,实弥安心地叹了口气。
从过往的经验来看,面对越是高级的鬼“稀血”的效果越强。
对手是下弦之一,那效果可想而知。“为什么……这…这么强力的血液……’
姑获鸟双手抱紧头颅,急促地喘息着。实弥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忍着伤口带来的疼痛,再度摆好姿势,将刚刚未能成型的一击斩了出去。
裹挟着风刃的斩击宛如沙尘一般袭向鬼。
“呃
陷入重度晕眩状态的姑获鸟勉强从攻击中抽身。
而此时,匡近已经完成了腹部的止血他再度架起太刀。
到此为止了。你就在地狱里向纱江和其他孩子们谢罪吧!!
刀光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深深地映在实弥眼中。
“风之呼吸 三之型 烟霞风--
以匡近的能力,毫无疑问可以趁此机会斩断鬼的头颅。
实弥确信这场战斗的胜利者会是匡近,然而就在此时-
“住手!!”
撕心裂肺的悲鸣在空中炸开
只见少女奔向了姑获鸟,她颤抖着伸展开双臂,挺身挡在匡近面前。匡近看到了她饱含泪水的双眼。
·请不要责怪……我的母亲·“什……么…!?唔!”
千钧一发之际,匡近刀锋一转,刀光从少女面前擦身而过。风之斩击紧贴着少女落向别处。而国近的呼吸则因为调整姿势乱了一瞬。就在此时,鬼对着身前的少女和匡近发出了致命的一击。为了护住少女,毫无防备的匡近被鬼单手贯穿了腹部。
匡近全身震颤,吐出一口鲜血。--你要是连这个孩子一起砍了不就没事了么。”
呃
“可真是个愚蠢的孩子。日轮刀从匡近的手中掉落,他也随之倒了下去。
姑获鸟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匡近,而实弥的刀已经割断了她的脖颈。
随着沉重的声音响起,姑获鸟的头颅掉落在地上。
实弥早已破裂的喉咙里发出了宛如野兽一般的咆哮。
无处安放的愤怒和难以克制的空虚淹没了他的身体。
身首分离的姑获鸟,她的脸庞上仍带着虚假的笑容,逐渐化成灰烬消散了。
之后,赶来的“隐”将两个孩子带走保护了起来。
实弥是在空屋内接受治疗的,而匡近虽然勉强恢复了意识,却已然无药可医。与其让他死在搬送途中……不如让他躺在这里。
实弥坐在好友身侧。
'隐”的一员在实弥旁边战战兢兢地说道:“不死川大人,您的出血量也非同小可….
“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用管了。'不行的。我不能放着您不管。你的肋骨也骨折了,喉咙的损伤并非我们能处理的……·我建议您尽快回到蝴蝶居接受治疗。否则最坏的结果是您二人皆,
“烦死了。”
实弥睨唶眼看着“隐”,将他的话堵在口中
另一个年轻“隐”说道:“真的没有关系吗?您能够确保吗?”实弥望着他困倦的眼神沉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撤退吧。'但是,后藤--’其中一个还想要说什么,被叫做后藤的同僚打断了:“拼上性命与鬼战斗的人是他们,你至少也该体谅一下他们的心情。”
后藤训斥完同僚之后,催促他走出旁间。
为了消除血腥味,房间里点上了香。
现下这个房间里只有实弥和匡近二人。
…实、弥…匡近靠着仅存的一丝意识,哑声唤道。他的面色宛如白纸一般:“那两孩子
实弥回答道:“他俩无事。实弥扶起匡近,抱着他的上半身。国近的身体格外冰冷。体温的流失仿佛诉说着生命之火正在消散。实弥艰难地抑制着自己想要大喊的心情。
'隐’带着他俩去了蝴蝶居。匡近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安稳笑容。
“太 好实 弥、你呢……?
'我当然没事。
到了这一步,匡近仍旧在担心其他孩子和自己的师弟。实弥忍着泪,几乎咬碎了一口牙。喉咙里灼热难挡。少年因为获救而留下了喜悦的泪水,少女则一脸呆滞,无论“隐”对她说什么都毫无反应。
浦贺,那个哭泣着说自己还有恋人不想就这么死去的队员,在祈求实弥救他之后,仍旧因为无法背叛母亲而选择了自刎。
少女也同浦贺一样,直至最后都无法舍弃姑获鸟--无法舍弃他们的母亲。因为哪怕是假的,他们也想要爱着母亲,想要获得母亲的疼爱吧。
实弥想到她今后的生活,心情不禁更加沉重。
'那个孩子……没有关系。仿佛是看穿了实弥在想什么一样匡近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因为恐惧……持续不断的恐惧,才使得她深受鬼的、支配……无法逃离,但是也许会很久……不过,肯定能够、振作起、来。”
这实在太像匡近会说的话了。实弥眼角发热:“都到了这副田地了,你还在操心别人的事。你可真是我的蠢货师哥啊。为了忍住即将掉落的泪水,实弥的声音出现了一丝颤抖。匡近望着他眯起了双眼。
“…实弥…’“什么?
就算……我不在了……匡近的气若游丝:“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和大家和睦……相处…知道了吗……
“过好……你的……人生……好好、活下去。
…嗯。
实弥短促地回应了一声。继续说下去的话,他一定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哭着呼唤匡近求他不要死。
匡近仰头看着实弥,轻轻笑了一下。实弥想,这一定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一个笑容了。
最先开始,实弥曾觉得匡近的笑容烦人得要命,如今却最喜欢他笑起来的样子。实弥不止一次被匡近的微笑拯救,被匡近的微笑赋予生存下去的力量。
正是因为有匡近在身边,实弥才能踩在深渊边缘却不曾被深渊吞噬。才能以人类的身份活着。
(他这么好,这么温柔…………为什么不得不死。)
因为他不想将护着鬼的少女卷入战斗之中?
这种理由让人怎么接受。
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请救救他吧。
实弥想要抬起头,向上天祈求。
这个男人比自己温柔太多太多了。
也比自己强大太多太多了。
他今后会帮助很多很多的人,让所有人都能获得幸福啊。
·都交给你了……实“之后的事……弥……不要死啊…”
“……匡近。”
“……要……幸福匡近的眼神渐渐失去光芒。
“匡近一”
实弥抱着挚友的遗体,压抑着声音
哭泣。
鬼杀队队员·条野匡近,同他被鬼所杀的幼小的弟弟埋葬在一处。
实弥伫立在旧友的墓前,奉上供花和荻饼。
带着湿气的微风拂过洁白的供花。线香细长的烟雾随风消散在空气里。
和你有关的事情……直到最后我都不是很清楚。”
包括你曾有个弟弟的事。还有他在你眼前被鬼所杀的事。还有你的父母从未因此责备你,你却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一直责备着自己的事。还有你推开哭泣着想要阻止你的母亲,抛弃一切加入了鬼杀队的事。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因为匡近明朗温和的笑容而擅自认为他是因为过着顺风顺水的安稳生活,才养成了那副老好人的乐观性格,
匡近心中也有着对鬼刻骨铭心的憎恨,和无法消除的愤怒。
但是匡近用自己的温柔将这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无论是谁--甚至不曾对实弥吐露分毫。
在与姑获鸟一战里,匡近那鲜有的愤怒一定是因为受伤的孩子们的身影与弟弟的身影重合,令他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了吧。
从主公大人手中接过匡近的遗书,实弥知道了自己从不曾了解过的匡近。
你把我看作是你的弟弟了啊。怪不得总要强调自己是师哥,怪不得总要摆出一副哥哥的态度。
然而在实弥眼中,他们年龄相差无几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匡近才是需要照顾的弟弟…·
实弥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你可真是,喜欢多管闲事的哥哥啊。慕碑前的百日菊在实弥温柔的玩笑里轻轻晃动,仿佛是在同实弥一起微笑。实弥,一起去吃牛肉锅吧。实弥,我买了荻饼,你去准备抹茶。“可恶啊~怎么又输了……真是的,你最近得意得很嘛!你也多少尊敬一下你的师哥吧。”
“哎呀,你总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样可不会受女生欢迎哦?
实弥,我给你捉来了独角仙。你去切个西瓜吧,给我也切一块。”
“过好……你的……人生……好好、活下去。”
匡近告诉实弥不要放弃自己的人生。
但是匡近的人生又是怎样的呢?
他是否幸福?
实弥陷入了沉默,沉浸在对挚友的怀念里。
--匡近。”实弥轻声说道:““我家那个笨蛋弟弟偏偏加入了鬼杀队。”愤怒和焦躁混杂在实弥的声音里,百日菊的花像是注意到了实弥的心情一样轻轻晃动。
实弥垂下了双眼。
玄弥是实弥的第一个弟弟
实弥成为哥哥的那一天,他带着畏缩轻轻握住了婴儿小小的手掌。全身通红的,像是小猴子一般皱皱巴巴的婴孩尚未睁开眼睛,实弥却觉得他笑了。
温暖的情绪充盈在实弥的胸腔里。实弥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弟弟,无论何时何地。
之后其他的弟弟妹妹们也出生了,不知从何时开始,玄弥成了实弥的支柱,他们曾发誓要一同支撑母亲,守护弟弟妹妹。即使如此,对于实弥而言,玄弥仍是他幼小的弟弟。
在杀死堕落成鬼的母亲的那一日,唯一存活下来的弟弟玄弥哭泣着骂他是杀人犯。
那个笨蛋弟弟,至今仍在为这件事而自责。
实弥根本不曾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玄弥所说的任何话都不可能伤害到实弥。
因为只要玄弥好好地活着,只要玄弥能够得到幸福就足够了。这是实弥唯一的幸褔,也是他唯一的心愿,更是他活着的意义。
就算他会憎恨我,我也不会承认他。我绝不会让他继续呆在鬼杀队。”实弥停了下来。他俯身望着墓碑,轻声问道:“匡近………我这么做是正确的吧。”
没有人回答他。
只有风从墓碑中穿行而过。
如果匡近尚在人世,他会怎么回答自
己呢。
那个将自己当作亲弟弟的,有着和太阳一样明亮笑容的男人会说什么--(你一定会骂我是个蠢货吧。)你比任何人都要善良,都要温柔。你一定会说,也体谅体谅你弟弟的心情,由我们负责引导他,教育他不就好了。你肯定会一边笑着一边说吧但是我只能选择这么做,别无他法……
匡近因为这份温柔而命丧黄泉。因为他比任何人都要温柔,而正是这份温柔导致了他的死亡。
玄弥也是个温柔的孩子,他会保护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会保护好他的队友。
与其让温柔夺走弟弟的性命,不如让他怨恨自己,憎恶自己。(我和蝴蝶不一样。)我无法做到接受弟弟,让他同自己一同作战。
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想守护好他。除了拒绝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保护他。
实弥沉默地蹲在墓前。许久之后,他终于站起身来。
风吹乱了实弥的头发,供花在风中摇摆。
--再见了。”
实弥用沉稳的语调向好友道别。背后刻着“杀”字的风柱,背对着挚友的墓碑离去。
实弥缓步走远。供花带着对亡友的思念在风中轻轻摇动。
只有风从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