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夏微芒

盛夏午后的阳光穿透斑驳的梧桐叶，斜斜地洒进教室。吊扇摇晃着发出吱呀声响，叶片边缘黏着的粉笔灰如细雪般簌簌飘落。顾清欢跪在课桌上，咬着下唇专注地给黑板报描金边，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出细碎弧度，后颈沁出的薄汗顺着发梢滑落，洇湿了校服领口。

身后突然传来帆布鞋蹭过地板的细微声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团带着阳光晒过的洗衣粉清香的柔软便轻轻落在颈间——是徐风行的校服袖子。"往右两厘米。"他俯身时，薄荷糖气息混着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惊得她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歪斜的弧线。顾清欢慌忙攥紧粉笔想要躲开，后腰却重重撞上他撑在桌边的手臂，抬眼的瞬间，余光里映入他手腕凸起的青筋，随着动作微微颤动，校服口袋露出半截草莓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别抖。"他带着笑意的尾音里还残留着薄荷糖的清凉，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覆上她握着粉笔的指尖。掌心的温度透过单薄的布料渗进来，粉笔在交叠的掌心里微微发烫。顾清欢感觉心脏快要冲破喉咙，眼前黑板报上歪扭的线条都晕染成模糊的色块。徐风行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呼吸扫过后颈碎发时，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和吊扇转动的吱呀声纠缠在一起。直到上课铃骤然炸响，他才慢悠悠抽回手，指尖似有若无擦过她发烫的手背："画太丑，我可不管。"

午休时分，教室里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文艺委员举着手机旋风般冲进教室，眼睛亮得像缀着星星："快看快看！咱们班黑板报拿了全校一等奖！表白墙全在问这神仙画手是谁！还有人说这是今年最有灵气的板报设计！" 顾清欢的铅笔"啪嗒"掉在作业本上，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她下意识转头看向后排，正撞见徐风行咬开草莓糖包装，糖纸在阳光下折出细碎的光，冲她挑眉的瞬间，嘴角还沾着一点糖渣。他穿过起哄的人群时，校服下摆扫过她的课桌，那张画着歪扭玫瑰的糖纸轻飘飘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边缘还带着齿痕。

"必须去校门口那家串串香！清欢请客！"体育委员的大嗓门几乎掀翻教室顶棚，同学们立刻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我要吃二十串牛肉！""冰粉也得安排上！"顾清欢被大家推搡着，脸颊涨得通红，刚要开口，突然有人拽住她的书包带，往后一扯。她一个踉跄，险些撞进身后那人怀里。

徐风行倚在门框上，校服第二颗扣子松开着，露出半截冷白的锁骨，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边。"二楼最里面的卡座，给我留个香菜碟。"他说话时舌尖抵着虎牙，目光却直直锁在她泛红的耳尖，转身前飞快眨了下眼，像把秘密藏进了忽闪的睫毛里。文艺委员在一旁挤眉弄眼："哟，某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惹来一阵哄笑，顾清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夕阳渐渐西沉，把教室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喧闹的人群早已散去，教室里只剩下零星几个人。顾清欢蹲在地上收拾颜料，突然头顶一暗，大片阴影将她笼罩。徐风行单手撑在桌沿，将她圈在狭小的阴影里，垂落的发丝扫过她发烫的额头："需要搬运工吗？"他呼吸里混着草莓糖的甜腻，校服上的雪松气息裹着少年独有的热气将她笼罩。

顾清欢仰头，看见他睫毛上沾着的粉笔灰在余晖里泛着微光，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却不想，手腕突然被他扣住。"顾清欢。"他的声音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喉咙，喉结在她眼前滚动。窗外的蝉鸣突然震耳欲聋，她能清晰看见自己惊慌失措的倒影在他漆黑的瞳孔里晃动。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手腕内侧的脉搏，两人之间流转的沉默重得像块化不开的蜜蜡，将漂浮的粉笔灰凝滞成颤动的琥珀。

就在气氛凝滞到极点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风行猛地后退，慌乱中撞得课桌椅发出刺耳声响。顾清欢慌忙低头收拾颜料，却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他刻意放重的收拾书包声，在空荡的教室里此起彼伏。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拐角，她才发现掌心还攥着那张画着玫瑰的糖纸，早已被汗水浸得发皱，而书包侧袋里，那张准备送给他的明信片，边缘也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