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全家围坐在桌前。年夜饭摆了满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空气。红灯笼的影透进来,春晚是个热闹的BGM,但根本盖不住欢笑的声音。
亲朋好友互道祝福,我们几个小孩子那些果汁干杯。灯光顺着玻璃杯折射出来,投在我们的脸上。嬉笑声不绝于耳,窗外炸响的烟花我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惧了。
突然,人群不知从谁开始骚乱。这股骚乱如台风海啸,很快讲整个屋子的人都卷了个透彻。收拾提包的母亲,拿车钥匙的舅舅,慌忙给孩子换鞋的姨妈。桌上的东西被瞬间搁置下来没人去管,欢乐的气氛荡然无存,所有人都紧张且紧绷。
“怎么了?”我抬头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大开的门吹进凉风,我打了个哆嗦。
母亲没空跟我多解释,拽起表哥表妹,丢下一句:“你们外婆出事了,正在医院抢救”就匆匆走了。我愣在原地,直到身边的人走光。
我表哥表妹的外婆,跟我并不是很近的亲戚,但还是每年会见面。前两天我上街碰见她,她那时正搬着一箱爆竹,看见我笑眯眯的说:
“是秋野呀,又长高了。”
“杨婆婆好,”我礼貌地笑了笑,也没多寒暄。
没想到。
从邻居家回来,下意识问问情况。外婆低头,没对上我的眼神,轻轻地说:
“死了。”
我瞪大了眼睛。
现在的童话把孩子哄的太天真了,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都可以轻易解决,就像主人公永远会打败反派,公主王子会在劫难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就连“在抢救”,说实话都没能唤醒我内心的紧张恐惧,总觉得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但是没有。现实不是童话,不圆满才是常态,才是时间洪流里唯一可循的规律。
“走了……?”我不可置信地确认,声音小到几乎是在做嘴型。
外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我突然一下子恐惧得浑身颤抖,抱住我外婆低声地啜泣。电视里春晚还在放映,对上主持人的眼睛,视野一片模糊。
可怕。我脑子里只有这两个字。
外婆拍拍我,也不知怎么安慰,甚至不知因何而起。
窗外鞭炮炸响,我出去看。我小的时候特别怕礼花,还被吓得发过高烧,现在听到还是会有微微的恐惧。但我走了出去,直视烟花。
直视我的恐惧,在黑色夜幕中更显张牙舞爪的恐惧。
烟火的碎片像流星,记录一个人的离开。
我记得谁说过,一颗流星的尾迹象征着一个人的逝世,这是给思念者最后的慰藉。
那烟花有那么多那么多尾巴。
那么多生命该如何衡量如何计算。
它们背后,还有更沉重的——孤苦迟暮的父母。惺惺相惜的友人。承诺过执子之手,远眺念归的爱人。这些又如何计算。
有一天我也会离开。我自私地希望别人在谈论起我时,有无奈的轻笑,有声泪俱下的思念,或者是嗤之以鼻也无所谓了。只要不是死一般的沉默。
若我一生无丰功伟绩,未青史留名,也希望有人记得我。
世俗凡尘纷纷扰扰,那时候,我就能像山风一样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