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
“爸你车子开慢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赶着去吃饭…啊啊啊……”
男生话没说完声音就吃了一嘴风,又干又冷,他连忙关上窗户。
手机地图提示超速的警告大声响起,他心头狠狠一跳,看了眼身旁的父亲。
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脸上波澜不惊,眉头舒展,目光如炬,即使被他注视着,表情却毫无变化,依旧是副平静的模样,仿佛刚才故意提速超车、让儿子被风刮脸的人不是他一样。
很不对劲,男生心想,接着立马扭头侧过身,就近透过副驾驶与窗子的空隙向后看。
好家伙,方才没察觉,现在身后两大条看不见头的面包车正在呈包围架势,逐渐将他们所在的这辆宾利包裹在中间。
再加上前面相隔十多米处有两辆运输新鲜水果的大型卡车,始终和宾利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能贴近也不能做到远离。
四面环绕,宾利逃无可逃。
“前后怎么都有车?”
男生继续说:“后面的车追我们这么紧一看就是有预谋的,要不是现在是高速路段,是不是早就撞上来了都不好说。”
闻言,男人没回话,腾出抓方向盘的右手抽了根烟,看男生一眼催促他赶紧把烟点上。
“咔嚓——”
男人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来,眼前霎时间云雾缭绕,他咬住烟头,字句含糊又语调平缓,含着丝丝鄙视而不屑于正眼看他,“长了脑子就多用用。”
这能忍?
能忍的上辈子一定是忍者转世!
听到这话男生瞬间易燃易爆炸,过了几秒他坐直身体。
像是忽然间想出了什么好笑且能惹恼男人的事儿,他悠悠然笑怼回去。
“爸,你要是聪明也不至于想出个蠢办法,这么多年害人害己,落到个妈和你不爱,妹妹和你不亲的结局,我要是你就找块水豆腐撞死自己,便宜又省事。我看这些车估计就是你哪个仇家派来拿你命的!”
本以为男人不会理会自己的挑衅,没想到男人说:“脑子终于开始转了。”
???
没等问男人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男生明显感受到身下的宾利速度猛地提起来,显示屏上的数字从原本符合高速规则的100公里/小时飙到了150公里/小时,并且还在持续增长。
同时,二人的手机屏幕同时亮屏,一串07开头的陌生电话打进来,电话下方赫然表明“原城高速交警”几个小小的字样。
“……现电话通知您,为了您的安全,请您或督促驾驶员将车速按照当前道路限速标识降低到安全范围。本次电话作为安全提醒并录音留存,无须回拨。谢谢您的配合。”
男生慌张起来,下意识想伸出手挂断电话,却见男人把自己的手机往车窗外随手一扔。
毫无顾忌,所幸没砸到其它车辆。
“怕个屁,我们两边早就被包围了,不会有无辜的人被砸到的。”
他边说边拿起男生的电话,在没有第一时间挂断预警电话的情况下直接进入信息,乱按几个数字作为发件人,不知道发了什么字作为信息就发送出去。
“爸,你再开快一点,后面的车要追上来了。”男生紧张地说,东张西望观察两边车辆的距离情况。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两个人今天会折命在这里的感觉。
“会没事的。我晚上还得去边疆村看着温柔睡觉呢”,青丝变白发,男人坚毅的面容上尽显柔情,他流露出一种让男生近乎觉得心酸的温柔,“是我对不起她,我最对不起她!”
周盛开始后悔刚才为了口头赢过父亲而脱口而出的话了。
如果可以,谁都不想让家人受伤。如果非要受伤,谁都想自己承担。
命运弄人,时间齿轮转动的那一秒起,偏偏是最无辜的人承受所有。
*
偌大一个周家,偏偏周温柔最无辜。
周盛往窗外看,不想让周以慈看到自己眼眶的隐隐泪花,“别说回边疆村了,你现在超出的速度够你进去蹲几天好好背交通规则的了。”
刹那间,左右侧挨得最近的两辆面包车飞驰向前,在猝不及防喷周盛一嘴汽车尾气后,显而易见的有超车并变道到宾利前方的趋势,并且后面的面包车像不怕死的打手般一拥而上,把宾利死死夹在中间。
老远前方的大卡车仍旧原速行驶,处于最前方的位置。
周以慈还是保持漫不经心的姿态,只左手抓方向盘掌握方向。
烟很快抽完,最后一点火星子在刚才车子风驰电掣经过而掀起的秋风里跳跃几下,最终还是熄灭。
周以慈问周盛:“怕死吗?”
周盛想起见面那天周温柔气急攻心、口吐鲜血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又想起昨天最小的妹妹周柔红着眼睛和他保证,不是她把周温柔气晕的话,他忽而觉得父亲想要弥补大女儿亲情、给足小女儿安全感的的道路万般艰难。
“不怕,但是如果车子坠毁的时候,不伤到我帅气的脸蛋就更好了。”
周以慈又问:“怕残吗?”
“不怕,我可以身残志坚地好好活着。”
“我说的是脑残。”
周盛听完深吸一口气。
够了,你就是这么对你亲爱的儿子说话的吗?
忽然,周以慈敏捷地扔出烟蒂,猛打方向盘。二人被突如其来的推背感强行甩着远离靠背,而后又被惯性狠狠甩回座位上。
伤筋动骨,周盛此时内心只有这一个想法。
“轰轰——”
“呲啦——”
两声刺耳的摩擦声同时在宽阔的高速路上响起。
尖锐中夹杂着浑厚的划拉声,显然是后面的面包车已经等不及想完成任务,于是在周以慈想出自救方法前,率先下手。
但他低估周以慈的疯劲儿,只见银白色的宾利向高速中间横隔的绿化带横冲直撞,把原本笔直的被称作“绿化丝带”的花圃圈破出巨大的口子,开得正艳的各种花朵被车轮碾压,拖出长达数十米的绿色痕迹。
可怜原城每到秋天都会精心栽培、专人修剪的绿化带,短短几秒就变成残花败柳,无缘开放。
车上,周以慈头哐当一声砸在方向盘上,额头鼓起,发丝凌乱。他不管不顾,一心开车。
趁自己撞完绿化带、面包车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的空隙,又转动方向盘重新撞上另一条高速中间的绿化丛。
没有丝毫犹豫和反应时间。
炸裂声不绝于耳。
周围车子上驾驶员的咒骂从他的操作开始也没停过。但他们不敢靠近,只能降到最低速度从旁边慢慢开过去。
大卡车仍然稳定行驶。
“今天我俩就要死这儿了?刚才我看我的电话响铃四五声,都是那个什么原城高速交警打来的。爸,你真不怕死?”
周盛气喘吁吁,忍不住骂几句脏话,第一次被周以慈不要命的开车方式和无视法律的狠劲震慑住。
他又问:“你刚才扔掉自己的手机是因为手机里有监控设备吗?”
“对。”
“谁找的人来弄你?”
周以慈把油门踩到底,车子飞速前进,灌进车内的风几乎要冻麻周盛半边的脸。
他听见风里周以慈的声音回答自己:“狗急跳墙的人而已,不用怕。”
“这两天从港城迁进内地的吴嘉友?”
周以慈蓦地侧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