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婵玥和刘善来的不算晚,上首的位置还空着。殿内白玉瓷桌上琳琅满目尽是玉盘珍羞,金樽清酒,刘婵玥被宫人引着坐下,位置安排倒是巧妙,将刘善和刘婵玥安排在一起了。
侍女说道:“陛下有言,女皇和令弟许久未见,想必有很多话要谈,便将这座位相邻。”
洛安辞的确是个心思巧妙之辈,行事作风也从不迂腐,不按常理。坐下不久,殿外便传来宦官传呼升殿的高喊,随即是洛安辞玄色的衣襟率先映入眼帘。
殿内众人尽数起身,刘婵玥和洛安辞身份齐平,但也碍着来者是客,便起身朝他微笑颔首。
他回她以礼。而落后洛安辞半步,随行而来的大臣却叫刘婵玥不禁有几分诧异。
洛安辞掌权之后,并未削宰相蓝若卿的官位,甚至一句问责也未曾有。如今竟然跟随洛安辞一起赴宴。
刘婵玥不着痕迹地打量蓝若卿的神色,他举手投足倒是收敛了之前和萧氏不可一世的张狂,但是这面露红光之样,一分忧虑也未曾见,更有些许洋洋得意之态。
刘婵玥想起之前刘善信中所述,只是抿唇轻笑,侧眸隐去眼底的意味深长。
殿内传来恭候声,洛安辞挥手示意平身,便笑着看向刘婵玥。“本来打算邀请女皇共同赴宴,但是听闻嗣亲王先行一步,朕也不便打扰。今日设宴,便要宴请凤栖女皇和众位使臣所设,尽我南梁的地主之谊。还望女皇尽兴。”
“洛帝客气。”
洛安辞已经到了,宴会便也正式开始了。
侧殿中恭候多时的教坊司舞女鱼贯而出,腰如若素,都以轻纱遮面,水袖玲珑,步步生莲。
刘善对此兴致缺缺,只是悄悄朝着刘婵玥凑近了些,附耳和她说悄悄话。“蓝相喜事将近,今日都是这般红光满面。”刘善这话平铺直叙,又是旧事重提,刘婵玥眉头微挑,侧眸瞧了他一眼,见他眯着笑盈盈的眼睛,便知道这厮肯定是知道些什么内幕。“蓝相的喜帖已经将朝野众人发了个遍了,皇姐翌日和我同去便好。喜宴......总归是有些意思的。待会宴会,皇姐不如回我的府上。”
“好,回府再说。”刘婵玥察觉到对面投来的视线,便转头回望过去,原以为是洛安辞,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狐狸眼。
他一身红褐色的锦袍,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中的酒杯轻轻晃动,见刘婵玥回眸望去,忽然勾唇轻笑。他一头雪白的发,而嘴唇却殷红,妖邪如鬼怪。这便是如今南梁盛极一时的御史中丞,唐宛。
刘婵玥举起酒杯礼貌性回敬,却见他的笑容愈发扩大。刘婵玥无意地瞥向上首,便见洛安辞讳莫如深地盯着一处。也不知道,他瞧得是这唐宛,还是那蓝若卿。
这南梁,可真是乱啊。
嗣亲王府
“府上都是你的人?”刘婵玥见刘善走进府中显得轻松许多的神情,眉毛扬了扬。
“在这里,我才好和皇姐关起门来说话。”
刘婵玥失笑:“短短一年,便有这么多人成了你的人了?”
刘善漫不经心地瞧着周围忙碌的宫人们,神秘地弯了弯唇。“有些外心之人,我自有法子叫他们听话。”
“虽然是如此,这法子用多了对你的身体有损,且这南梁朝堂之上,恐怕都不是等闲之辈。”
“我知晓分寸,皇姐勿扰。我来这里小一年,更深感这宫人都是居心叵测之人。你瞧那萧氏,风光时人人都像是她的党羽,这一落败,他们便想尽法子撇清关系。无权无势便可人人可欺,一朝风光,身边倒全是善良之辈了。”
“这宫中一贯如此。”
“皇姐,时至今日我才愈发懂,这一路来的艰难。皇姐照拂我至今,已经不易。”
刘婵玥闻言只是淡淡地弯了弯唇。“不是照拂。我们之间,如果不是相互支撑,便也走不到现在。”
“皇姐......想必知道萧氏要将我接回凤栖的心思。”
“大抵是觉得,手中牵线的娃娃起了其他的心思,想要换一个听话的。”
“萧氏风头太盛,根基稳固,若是真的叫她心想事成,恐怕更是养虎为患。”
“是你,联系了洛安辞?”
刘善眉眼弯弯:“我本想着,隔岸观火,再坐收渔翁之利。却没想到唐宛倒戈。为了保立场,我便亲手杀了萧氏。”
“这恐怕也是洛安辞的底牌。若无唐宛倒戈,洛安辞这一行,哪怕事成,也后患无穷。亲手弑母,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不过,你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届时又如何服众?”
刘善闻言,笑意大了几分,眼底光彩夺目。“若我此举,是为了维护正统呢?萧氏入宫时,南梁先帝已经年迈,萧氏又不得帝宠,这宫中所谓的一举得男,有几分是正统?皇姐不觉得,蓝若卿的举止,太过怪异吗?”
的确,朝中大乱,蓝若卿作为萧氏党羽,未曾被洛安辞一网打尽,更应该警惕头顶的铡刀何时落下。他红光满面的模样,可不该只是基于女儿的喜事。他如此行为,不但不避嫌,还和贵胄联姻,而洛安辞却默许.....
“若是蓝若卿当真是洛安辞生父,这明日的婚宴,势必见血。蓝若卿.....还是老了。”
“人老了,就越发觉得那点把柄更像一回事了。大抵,是曾经的萧氏,给他下了迷魂汤吧。这国父的姿态,当真觉得是个好事了。当初萧氏诞下麟子之时,昌邑王已经被立为储君。萧氏母皇的心愿破裂,便撺掇着蓝若卿逼宫篡位,迫害了爱民如子的昌邑王。”
刘婵玥低声说道:“若是昌邑王未曾遭遇此劫,你这一生会格外顺遂,不必历经流离之苦。”
刘善弯唇:“皇姐,其实我把匕首插进萧氏的心脏时,我是格外快活的。南梁都知道,昌邑王夫妇恩爱至极,更是对腹中子嗣珍视万分。这本是我父王的府邸,我在这里,看到了他们在我未曾出生之前,为我准备的院落。这里头都是一些小孩子家喜欢的物件。我大抵是恨过的。”刘善轻声说着,目光顺着话音看向一处,她听着他的话,似乎也被带入了情景之中。
昌邑王,是远近闻名的贤王。
“唯一庆幸的,是这段不幸中,我遇到了皇姐。想必父王母妃知晓,九泉之下也会安心。”
刘婵玥递给刘善一瓶药。“虽说你府中都是忠心之人,但是这丸子却可保万无一失。你找机会给他们服下。另外,剩余一部分,给一些朝中大臣喝下。这是忠心丸,可确保万无一失。尤其是武将。你明白了吗?”
“好,我听皇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