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画室的落地窗时,辰逸正站在画布前发呆。颜料盘里的钛白与赭石混出朦胧的灰,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画展成功的余温还未散去,心底却已生出新的躁动。画架上摊着张空白画布,亚麻布的纹理在光线下清晰可见,像片等待开垦的原野。
“在想什么?”林沐风端着早餐走进来,白瓷盘上的吐司还冒着热气。他把盘子轻轻放在画架旁的旧木桌上,指尖不经意擦过辰逸的手背,带着温热的触感,目光掠过那片空白,“又想推翻重来?”
辰逸回头时,阳光恰好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他下意识地蹭了蹭被林沐风碰过的手背,轻声道:“总觉得以前的画太‘满’了,”他用指腹蹭了蹭颜料盘里的灰,“像把所有情绪都堆在画布上,反而少了点留白的透气感。”
林沐风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墙上挂着的画展海报,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海报上那片最浓烈的色块:“还记得我们在山区支教时,孩子们画的云吗?”他的指腹擦过辰逸的耳廓,带着笑意,“他们不用颜料,就用铅笔在作业本背面涂涂抹抹,却能让人看出云在动。”
辰逸一怔,随即笑了,偏头躲开他作乱的手指,却没真的挣开:“你是说,我该试着做减法?”
“不是减法,是换种语言。”林沐风收回手,拿起桌上的炭笔,在空白画布角落轻轻划了道弧线,手腕有意无意地靠在辰逸的手背上,“你以前总说色彩是情绪的指纹,可有时候,沉默比呐喊更有力量。”炭粉簌簌落在地板上,像落下的第一片雪。
那天上午,辰逸没有动笔。他把画架搬到院子里,林沐风搬了张藤椅坐在他旁边,膝盖偶尔碰到一起。辰逸就坐在梧桐树下看光影移动,阳光穿过叶隙在画布上投下跳跃的光斑,风过时,林沐风伸手替他拂开落在肩头的落叶,指尖扫过他的衣领,带着草木的清香。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国际学术中心里,林沐风站在报告厅的后台深呼吸。西装袖口的纽扣硌着腕骨,那是辰逸特意为他挑的,说“银灰色衬你讲台上的样子”。他摩挲着纽扣,仿佛还能摸到辰逸替他系纽扣时指尖的温度。
走上报告厅的瞬间,聚光灯在他脸上投下温暖的光。他点开PPT的第一页——那张山区小学的照片里,辰逸正弯腰替孩子捡画笔,侧脸的弧度在阳光下格外柔和。“我的研究,从这里开始。”他开口时,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当林沐风在大洋彼岸讲述着细胞与生命的故事时,辰逸正在画室里做一场冒险。他把惯用的油彩换成了水墨,毛笔在宣纸上晕开的第一笔就偏了方向,墨痕像条受惊的小鱼。林沐风的视频电话恰好打进来,屏幕里他穿着白大褂,笑着用钢笔敲了敲桌面:“顺着墨痕走,别较劲。”辰逸听着他的声音,指尖捏着笔杆,忽然蘸了点藤黄,在旁边点出几粒圆斑——原本失控的线条,瞬间成了游鱼吐的泡泡。
傍晚时,辰逸收到林沐风发来的照片。照片里他站在学术中心的穹顶下,比着胜利的手势,背景是万家灯火。辰逸对着屏幕笑了很久,伸手轻轻按在屏幕上他的脸旁,仿佛这样就能触到真实的温度。
一周后,林沐风带着一身风尘回到家。推开院门时,正看见辰逸蹲在梧桐树下,用树枝在泥地上画着什么。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这是新风格?”
辰逸回头,鼻尖蹭到他衬衫上的陌生香水味,皱了皱眉,却还是往他怀里缩了缩:“算是吧,”他拉着林沐风的手按在泥地上的画痕里,“你看这片水,用湿泥画的,风一吹就会变,像活的。”
林沐风蹲下来,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在泥里划动,指尖相触的地方沾了些湿润的泥土。“像我们的研究,”他忽然说,“以为找到了标准答案,其实只是摸到了真相的衣角。”
那天晚上,他们挤在画室的旧沙发上,腿叠着腿翻看彼此的新发现。林沐风讲国际会议上的奇闻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辰逸的衣角;辰逸翻手机里的草图时,肩膀始终靠着他的胳膊,时不时蹭一下。
“下个月有个跨学科艺术展,”辰逸忽然抬头,鼻尖差点碰到林沐风的下巴,“策展人问我愿不愿意试试,把画作和科学装置结合起来。”
林沐风眼睛一亮,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可以提供细胞荧光染色的图像!那些在显微镜下发光的细胞,像极了你的星空。”
他们越聊越兴奋,索性爬起来翻箱倒柜。辰逸找出积攒的颜料,林沐风摊开研究数据图,手臂时不时撞在一起,又笑着弹开。窗外的天渐渐亮了,第一缕晨光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仿佛为这场跨界实验,镀上了一层希望的金边。
不久后,辰逸的新画展开展。《共生》前围满了孩子,林沐风站在辰逸身边,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孩子们指着细胞图大喊“这是星星”。辰逸侧头看他,恰好对上他的目光,两人都笑了,指尖在背后悄悄勾了勾。
夕阳西下时,辰逸锁好画室的门,口袋里揣着林沐风发来的定位。照片里,他站在实验室窗前,举着张纸条:“新的实验开始了,等我回家一起画星空。”
辰逸对着屏幕,轻轻吻了吻指尖,仿佛隔着万水千山,也能把这温度递到他手边。风穿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在为他们鼓掌,也像在催促他们,向着更远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