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的尽头是一条不算宽阔,水流湍急的地下暗河。水声轰鸣,寒气扑面。
河面上,一条用粗大生锈铁链固定,仅容一人通过的独木桥,晃晃悠悠地通向对岸。桥身大部分浸泡在水下,湿滑无比,一个脚滑就得栽下去。
对岸的洞穴入口处,景象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无数极细的丝线,如同蛛网般密密麻麻地横亘在洞口,纵横交错,几乎每一根丝线上,都悬挂着六角青铜铃。
只要有一根丝线被不小心牵动,甚至只是空气流动稍大,这些铃铛便会相互碰撞,发出那种能致幻,甚至可能引发更可怕后果的铃声。到时候,情况将彻底失控。
胖子咂舌:“好家伙,小哥。你们张家的安保系统做的可真全面啊。”
他目光落在齐肆身上,带着期待,“到你出场了,齐小八爷。”
齐肆闻言,抬手潇洒地撩了一把额前被水汽打湿的碎发,下巴微扬,露出一个“舍我其谁”的自信表情。
“没有我,你们可怎么办啊。”
“放心,我师父教过我一种专门破除迷阵,静音符咒的高级法门,名叫‘万籁俱寂破妄咒’,正适应这种情况。”
她比划了一下,吹得更玄乎,“别说这点安保系统了,神经系统都能给掀了。”
她自信满满地走到铁链桥边,气沉丹田,两手夹住了两张明黄色的符箓。
齐肆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帅气的姿势,对着那密密麻麻的铃铛阵,愣了半天。
“…………”
空气安静了几秒。
胖子:“……这句咒语也忘了?”
齐肆肩膀微微一垮,有些尴尬地“啧”了一声,转过头,理不直气也壮。
“……昂,忘了。”
众人:“…………”
“这又不怪我!谁让老头教的那咒语都那么长!那么拗口!什么‘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后面是啥来着?想不起来不是情有可原嘛!”
旁边的霍七听得连连点头,深有共鸣,大声附和:“对!情有可原!太有道理了!我小时候也因为老师讲的课太复杂,所以考试的时候才记不住!不是我的错!”
霍七内心:小八爷这么说,一定有小八爷的道理!(盲目崇拜ing)
齐肆赞赏地看了霍七一眼:“嗯,孺子可教也。”
虽然咒语想不起来了,但这难不倒师门第一混子。
她摸着下巴,盯着那些铃铛,眼珠一转:“其实吧,还有个更直接的法子。破不了……我们可以炸开。”
胖子一听来劲了,立刻从背包里往外掏:“要雷管?有有有!胖爷我存货足!C4要不要?来来来,要多少有多少!管够!”
齐肆看着眼前精密的六角铃铛阵,又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为难。
“问题是……门规第一百七十三条明确规定。观中人士,遇阵则破,不破则避。不得毁之,违者杖三十。”
门规第七百八十三条。遇到阵法,要么凭本事破解,要么就老老实实避开绕路,就是不允许简单粗暴地直接炸毁。此乃无礼之举。若有违者,取两寸厚,五尺长的硬木板,打三十大板。
胖子一听要受罚,缩了缩脖子:“我去,你还得挨板子?那算了算了,咱们还是想想办法,慢慢钻过去吧……这丝线之间好像还有点空隙……”
他说着弯下腰,撅起屁股,从那些交错丝线下方极窄的空隙里小心翼翼的钻过去。
胖子刚钻过一条线,一张绘制着爆炎符纹的符箓“嗖”地飞了出去,精准地射向铃铛阵中心。差点把他裤衩子烧出个洞来。
“我靠!你要谋杀啊!”
胖子心有余悸的退了回来,裤子被烫出两个大洞来。
“你不是说炸开犯门规吗?怎么还炸?”
齐肆耸了耸:“犯就犯吧!反正这一路下来,老子犯的门规没有一百条也有八十条了。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也不差这一条。”
“敕令·爆炎!给爷开!”
“轰——!!!”
火光冲天!剧烈的爆炸声中,丝线和青铜铃铛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片和烟尘四处飞溅。精心布置的防护阵法,在绝对的暴力面前,灰飞烟灭。
齐肆站在桥头,吹了吹额前被气浪掀起的刘海。
她回眸一笑,瞬间地动山摇。
整个洞穴开始疯狂震颤,头顶的碎石纷纷砸下,地下河水汹涌翻腾。
齐肆:“?”
张起灵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快走!她把洞穴结构炸了!这里要塌了!”
胖子一边躲避掉落的石头,一边崩溃地朝着齐肆怒吼:“齐篓子!!!你到底要捅多少篓子才肯罢休啊!”
“别废话了!跑啊!!!”
解雨臣一把拽起还在发懵的吴邪,朝着洞穴深处尚未坍塌的方向狂奔。
一时间,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所有人沿着地下河岸边拼命往前冲,躲避着不断塌落的巨石和震颤的地面。
齐肆跑在最前面,双手掐诀,低喝一声:“沧澜,起!”。
沧澜剑应声出鞘,悬浮于她身前。齐肆轻盈一跃,稳稳踩在剑身之上。
“走你!”
长剑载着她,“嗖”地一声,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洞穴出口的方向御剑飞了出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还在下面连滚带爬气喘吁吁的胖子抬头一看,肺都快气炸了,扯着嗓子怒吼:“哎!姓齐的!你不讲武德!!!有外挂自己先飞了?!”
胖子一个助跑起跳,奋力一跃。两手死死地抓住了沧澜剑的剑柄末端。
齐肆只觉得脚下一沉,差点从剑上掉下去。
“你轻点!这剑很贵的!”
“多少钱?”
“博物馆偷的。”
“……又骗人。”
胖子已经不会再信齐肆的话了,他吊在剑柄上,随着飞剑晃悠,还不忘回头喊:“天真!小哥!快!抓住我!起飞了!”
吴邪和张起灵冲过去,跳起来抓住了胖子的腰带。
潘子抓住了胖子的裤腿。
齐小一和齐小六一人抱住潘子的一条腿。
黑瞎子一看,乐了:“哟呵,空中接力啊?加我一个!”
他一个漂亮的空翻,抓住了张起灵的脚踝。
后面的人一个接一个,跳起来抓住前面人的腿,脚,背包带子,裤腰带。
“抓住我!”
“别松手!”
“哎哟谁抓我头发!”
“我的鞋!我的鞋掉了!”
齐肆踩在飞剑上,努力维持平衡和飞行方向。
剑柄上吊着龇牙咧嘴,死死坚持的胖子。
胖子的裤腰带上挂着一只费力撑住的吴邪,和一只轻轻松松的张起灵。
张起灵脚踝上挂着笑嘻嘻,在玩空中秋千的黑瞎子。
吴邪一手拽着胖子的裤腰带,一手死死拉着解雨臣。
再后面,如同串糖葫芦般,一个接一个,挂了一长串的人。
一条晃晃悠悠,吱哇乱叫的空中人龙朝着隐约透出光亮的出口飞去。
………
洞穴外,湖边营地。
霍秀秀正焦急地等待着消息,忽然听到手下伙计惊呼:“大小姐!快看!天上!天上好像有东西在飞!”
霍秀秀疑惑地抬起头,望向天空。
蔚蓝的天幕上,一条大蜈蚣歪歪扭扭地朝着营地这边飞来。
秀秀眯着眼仔细辨认了一下,当看到蜈蚣最前端那个踩着剑,衣袂飘飘的熟悉身影时,眼睛瞬间亮了。
是她的小齐姐姐!
她的小齐姐姐带着人体蜈蚣来见她了!
秀秀激动地跳起来,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对着周围的伙计大喊:“快!快铺垫子!拿网也行!准备救人!他们好像……要掉下来了!”
见过下雨,下雪,下冰雹,甚至听说过龙卷风下鱼,但这天上下人,而且一下还是一串儿的真是活久见。
见识少的可以去齐家干活,干个几天这辈子见识都涨了。
“啊啊啊啊要撞树了!齐篓子左边!左边!”
“胖子你稳一点!别晃!”
“谁蹬我脸了!”
“我裤子!裤子要掉了!”
“噗通!噗通!噗通!哗啦……”
那串人龙在抵达营地上空后,下饺子似的,七零八落地摔了下来。
霍四霍七砸在垫子上,滚作一团。齐小六和齐小一挂在树杈上,晃晃悠悠。黑瞎子掉进了旁边的湖里,扑腾起了好大水花。解雨臣勉强安全着陆,就是头脑发晕,晕的他好想吐。
还有更惨的,比如胖子和吴邪,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泥地上,啃了一嘴泥。
现场一片狼藉,呻吟声,咳嗽声,骂娘声不绝于耳。
唯一体面的,只有最后落下还顺手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的齐肆。
“安全着陆。”
七零八落摔在地上其他人:你回头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