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在粘稠的黑暗中沉浮，不知过了多久，黎灰才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首先感受到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无处不在的禁锢感。

他躺在一张柔软得过分的床榻上，触目所及，是一间布置得极其精致华美的寝殿。雕花的穹顶流淌着柔和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又熟悉的、属于栖欲衍的气息。一切都完美得不像真实，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封闭感。

他试图坐起身，却发现四肢沉重无比，体内仙元如同沉睡的死海，任凭他如何催动，都没有丝毫回应。那些缠绕着符文的黑暗锁链虽然消失了，但那股强大的封印之力已经彻底融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将他变成了一个空有神识、却无法动用丝毫力量的“凡人”。

不仅如此，他敏锐地感知到，这整个空间都充斥着栖欲衍的意志。这里的每一寸空气，每一缕光线，甚至时间的流速，都在那个男人的绝对掌控之下。

他真的……被关起来了。

黎灰的心沉到了谷底，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强撑着虚软的身体，踉跄地走到门边。没有门锁，但当他伸手触碰那看似普通的门扉时，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将他弹开，震得他手臂发麻。

他不死心，又试图寻找窗户或者其他出口，却发现这寝殿根本就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他无法打开的门。

栖欲衍不用白费力气了

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黎灰猛地回头，看到栖欲衍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寝殿中央。他依旧是一身玄衣，神色淡漠，手里端着一个白玉托盘，上面放着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氤氲着热气的清茶。

他走到桌边，将托盘放下，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午后茶歇，而不是在囚禁自己的爱人。

栖欲衍这里是我为你创造的世界

栖欲衍抬眸看向他，眼神里是那种令黎灰心悸的死寂平静

栖欲衍没有我的允许，你出不去，外界的一切，也进不来

黎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这样的栖欲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宁愿栖欲衍对他发怒，对他施暴，也好过现在这样……这种完全将他的意志剥离、将他当作一件所有物般“妥善安置”的平静。

黎灰放我出去，栖欲衍

黎灰的声音因为虚弱和愤怒而微微颤抖

黎灰你不能这样……

栖欲衍我能

栖欲衍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他走到黎灰面前，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

黎灰猛地偏头躲开，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抗拒与……一丝恐惧。

栖欲衍的手顿在半空，他看着黎灰眼中那清晰的恐惧，死寂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他收回手，语气依旧平淡

栖欲衍你会习惯的

说完，他不再看黎灰，转身走向那扇门，身影如同融入水中般消失不见。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黎灰一人。

他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环抱着双膝，将脸深深埋入臂弯。力量被剥夺，自由被禁锢，甚至连反抗的意志都在对方那绝对的掌控下显得如此可笑。

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如此……绝望。

栖欲衍用最残酷的方式，实现了他的“承诺”——让他永远无法离开。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黎灰已经无法准确感知时间的流逝），栖欲衍每天都会准时出现。他会带来食物、清水，有时甚至是一些罕见的、蕴含着精纯能量的灵果，试图为他调理身体。他会亲自为他更衣，为他梳理长发，动作细致温柔，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但他从不与黎灰进行真正的交流。对于黎灰所有的质问、哀求、甚至是愤怒的斥责，他都置若罔闻，只是用那双死寂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然后继续做着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

黎灰试过绝食，试图用这种方式抗议。但栖欲衍只是平静地捏住他的下颌，用力量强行将流质的食物渡入他喉中，让他连选择伤害自己的权利都没有。

他也试过在栖欲衍靠近时激烈地挣扎反抗，换来的却是更强大的力量压制和更长时间的、如同惩罚般的紧密禁锢（通常是以拥抱的形式，直到他力竭）。

这个被精心打造的囚笼，不仅禁锢了他的身体，更在一点点地蚕食他的意志。

栖欲衍像是在进行一场漫长的驯化，用绝对的掌控和扭曲的“温柔”，试图磨平他所有的棱角，让他彻底习惯于这种依附性的存在。

黎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穹顶那永恒不变的光晕，眼神从最初的愤怒、恐惧，逐渐变得空洞、麻木。

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他或许真的会……被逼疯。

或者，如栖欲衍所愿，变成一个没有自我意志的、只属于他的傀儡。

不。

他不能。

黎灰缓缓闭上眼睛，被封印的力量在体内死寂地流淌。既然外力无法借助，那么……就只能从内部寻找生机了。

他开始将所有的神识内敛，不再关注外界的任何变化，不再回应栖欲衍的任何举动，如同老僧入定般，将全部的心神都沉入那被封印的仙元核心深处。

他在寻找。

寻找那被强行打入体内的封印的薄弱之处。

寻找那一丝可能存在的、属于他自己的、涅槃后或许有所不同……连栖欲衍都未曾察觉的……暗影本源。

这是一场无声的、在绝境中发起的、关乎自我存亡的战争。

而对此，每日依旧准时出现、进行着“照料”仪式的栖欲衍，似乎并未察觉。他依旧平静地履行着他那偏执的“职责”，只是偶尔，在看着黎灰那日渐空洞麻木的眼神时，他死寂的眼底深处，会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连他自己都未曾理解的……茫然。

时间在绝对掌控的空间里失去了意义，或许过去了数月，或许只是寥寥数日。对于被剥夺了力量、隔绝了外界的黎灰而言，度量时间已无必要。

他像一尊逐渐失去温度的玉雕，日渐沉默，日渐沉寂。

栖欲衍每日的“照料”已成固定程式。他出现，带来精心准备的食物与灵物，有时会试图与黎灰说话，内容无非是外界无关痛痒的琐事，或是回忆一些千年前的片段。黎灰从不回应，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仿佛灵魂已经抽离，只留下一具空洞的躯壳。

起初，栖欲衍对他的沉默不以为意，甚至乐见其成。安静，意味着不再反抗，意味着顺从的开始。他会细致地喂他吃东西，用温热的湿巾擦拭他的手指，动作依旧带着一种偏执的温柔。

但渐渐地，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开始在栖欲衍死寂的心湖中滋生。

黎灰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孤高，那至少是鲜活的，带着拒人千里的锋芒。而现在的黎灰，像一口枯井，无论投入什么，都激不起半点回响。那双曾经深邃如夜、蕴藏着星辰与谋略的眼眸，如今只剩下了一片荒芜的空洞，映不出任何光影，包括他自己的倒影。

栖欲衍开始延长待在寝殿里的时间。他不再只是完成“照料”便离开，而是会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黎灰。有时，他会强行将黎灰揽入怀中，感受着那具身体从最初的僵硬抵抗，到后来的彻底柔软无力，仿佛抱着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

这种彻底的“顺从”，并没有带来预期的满足感，反而像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他的心脏，带来一种陌生的、令人窒息的空洞。

他开始尝试打破这种沉寂。

栖欲衍今天的灵果来自北境雪原，你以前说过喜欢那里的纯净气息

他低声说着，将一枚晶莹剔透的果子递到黎灰唇边。

黎灰没有反应，甚至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栖欲衍拿着灵果的手，微微收紧。

他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带着生机的水系仙力，轻轻点在黎灰的眉心，试图刺激他的神识

栖欲衍运转周天，对你的恢复有益

黎灰依旧毫无动静，那缕仙力如同石沉大海。

一次，两次……无数次。

回应他的，永远是那片令人心慌的死寂。

终于，在又一次试图引导黎灰修炼被无视后，栖欲衍猛地站起身！周身压抑的黑暗能量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一丝，让整个寝殿的光线都暗沉了几分。

他走到黎灰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对上自己的视线。

栖欲衍说话！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急迫与……恐慌

栖欲衍黎灰！看着我！

黎灰的眼眸终于动了一下，缓缓聚焦，落在了栖欲衍脸上。但那眼神依旧空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的、与自己无关的存在。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清晰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彻底的拒绝。

“……”

栖欲衍捏着他下巴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一股暴戾的毁灭冲动在他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那层死寂的冰壳。他想摇醒他，想逼他发出声音，哪怕是最恶毒的诅咒！

但最终，他只是猛地松开了手，转身，带着一身几乎要凝结成实质的低气压，消失在了寝殿内。

他离开了这个由他亲手打造、如今却让他感到无比烦躁的“完美”囚笼。

而在栖欲衍离开后，一直如同石雕般的黎灰，那浓密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依旧没有睁开眼，但内敛的神识，却在无人察觉的深处，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在那片被强大封印死死镇压的仙元核心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暗影星芒，正顽强地、缓慢地吸收着栖欲衍每日强行渡入他体内的那些精纯能量，并利用这外来的力量，如同最精细的刻刀，一点一点地，腐蚀着封印最细微的纹路。

栖欲衍以为他在驯化一个傀儡。

却不知，他正在亲手喂养一头蛰伏的、等待时机挣脱所有枷锁的凶兽。

黎灰的沉默，不是认命。

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了这唯一的目标上——

打破囚笼，重获自由。

哪怕代价，是与这头因他而彻底疯狂的偏执神明，彻底决裂。

狩猎者与猎物的身份，在这无声的对峙中，正在悄然发生着逆转。而对此，被内心那莫名空洞与烦躁所困的栖欲衍，似乎尚未察觉。

栖欲衍再次出现时，身上带着一丝未曾完全敛去的、来自外界空间的冰冷与暴戾气息。他似乎离开这片囚笼去处理了某些事情，或许是仙境的事务，又或许……只是单纯需要离开这片让他感到失控的空间去宣泄。

他依旧端着托盘，上面的食物换成了新的，灵气氤氲。

寝殿内，黎灰维持着与他离开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姿势，靠在窗边（那并非真正的窗户，只是一面映照着栖欲衍意志所幻化出的、永恒不变的星空夜景的墙壁），眼神空茫地望着那片虚假的夜空。

栖欲衍的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一瞬，死寂的目光落在黎灰身上，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即，他迈步走近，将托盘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开始“照料”，而是走到黎灰面前，挡住了那片虚假的星空。

黎灰的视线没有焦点，仿佛穿透了他，依旧停留在虚无之处。

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感再次攫住了栖欲衍。他厌恶这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仿佛他所有的存在，所有的努力，在这个人面前都毫无意义。

他伸出手，不是像之前那样试图触碰，而是直接凝聚起一道黑暗能量，如同冰冷的枷锁，缠绕上黎灰的手腕，将他从窗边拉开，带到了桌旁，按坐在椅子上。

动作算不上温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制。

栖欲衍吃东西

栖欲衍将一碗熬煮得恰到好处、散发着清香的灵粥推到他面前，声音低沉，带着命令的口吻。

黎灰垂眸看着那碗粥，没有任何动作。

栖欲衍盯着他，周身的低气压开始弥漫。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递到黎灰唇边，重复道

栖欲衍吃

黎灰的嘴唇紧闭着，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

僵持。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角力。

栖欲衍眼底的死寂开始泛起波澜，一丝猩红悄然掠过。他捏着勺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几乎要将那玉质的勺子捏碎。

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准备像之前那样强行灌入时，黎灰却忽然极其轻微地……偏开了头。

一个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动作。

却像一点火星，骤然点燃了栖欲衍压抑已久的暴戾！

“砰！”

碗和玉勺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灵粥溅开，沾染了黎灰的衣摆和栖欲衍的玄衣下摆。

栖欲衍猛地俯身，双手撑在黎灰座椅的扶手上，将他彻底困在自己与桌椅之间。他逼近黎灰，两人鼻尖几乎相触，灼热而危险的气息完全将黎灰笼罩。

栖欲衍你到底想怎么样？！

栖欲衍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怒火，那双死寂的眼眸此刻燃烧着骇人的风暴

栖欲衍说话！黎灰！告诉我！！

黎灰终于抬起了眼眸。

依旧是那片空洞，但在那空洞的深处，栖欲衍似乎看到了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嘲讽。

仿佛在说：看啊，这就是你想要的？一个连基本反应都需要你强行索取的傀儡？

这无声的嘲讽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沸腾的怒火，浇在栖欲衍心头，让他几乎要失控。

他死死地盯着黎灰，胸膛剧烈起伏。有那么一瞬间，黎灰几乎以为他会动手，会用更直接、更残酷的方式逼迫他屈服。

但最终，栖欲衍只是猛地直起身，像是无法再忍受待在这里一刻，转身，带着一身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再次消失。

寝殿内，又只剩下黎灰一人，以及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令人窒息的压力。

黎灰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在袖中悄然握紧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的手。

掌心，有四个清晰的月牙形血痕。

他在赌。

赌栖欲衍对他这具“躯壳”还存有最后一丝……连那个偏执狂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珍惜”。

他赌赢了。

但同时，他也清晰地意识到，栖欲衍的耐心正在迅速耗尽。下一次，或许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他必须加快速度。

黎灰重新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在那封印深处，那点暗影星芒似乎感知到了外界的危机与主人决绝的意志，闪烁的频率加快了一丝，对封印纹路的侵蚀，也更加专注、更加猛烈……

而离开囚笼的栖欲衍，并未走远。

他站在自己创造的这片小世界的虚无边界，望着脚下那片由他意志构筑的、囚禁着他唯一渴望之人的华美牢笼，死寂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茫然”的裂痕。

为什么？

为什么即使将人牢牢锁在身边，即使剥夺了他的一切，那种即将失去的恐慌感，却越来越强烈？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刚才因为失控而微微颤抖的指尖。

黎灰那空洞的眼神，那无声的嘲讽，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一个绝对顺从、没有灵魂的傀儡？

还是……

一个答案，一个他不敢深思、却不断在心底盘旋的答案，呼之欲出。

而那个答案，或许正是他所有偏执与疯狂的……根源。

栖欲衍独立于自身小世界的虚无边界，周身弥漫的气息比这混沌虚空更加混乱不定。死寂与暴戾在他眼中交替闪烁，如同即将喷发又被强行压抑的火山。

就在这时，他身前不远处的空间泛起涟漪，一道沉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威严的气息降临。栖珩的身影缓缓浮现，他看着眼前这个气息阴郁陌生的弟弟，眉头紧紧锁起，眼中充满了痛心与难以置信。

栖珩小衍！

栖珩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直接穿透了栖欲衍设下的层层空间屏障，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栖珩仙境上下如今都传遍了！你囚禁了黎灰？可是真的？！

栖欲衍缓缓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的兄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栖欲衍是又如何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却坐实了那惊世骇俗的传闻。

栖珩呼吸一窒，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栖珩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千年前的你，纵然骄傲强势，却也明辨是非，懂得尊重与克制！如今这般行径，与那些强取豪夺、罔顾他人意志的邪魔有何区别？！你为什么非要走我的老路？！！

面对兄长的厉声质问，栖欲衍死寂的眼眸终于波动了一下，但那波动并非悔悟，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沉淀了所有痛苦与绝望的疲惫。

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连栖珩都感到心惊的茫然与扭曲

栖欲衍长兄……

他唤了一声，那称呼里带着久违的、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但随即又被更浓的黑暗吞噬

栖欲衍……我也不想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仿佛萦绕着不祥黑气的纹路，眼神空洞。

栖欲衍我也不想变成这样……这副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模样

栖欲衍可是……

他的声音骤然带上了一丝颤抖，那是一直被他强行压抑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慌

栖欲衍我回不去了

栖欲衍百年的归寂，涅槃的神格……觉醒的不仅仅是力量

他猛地攥紧了拳，指节发出脆响，周身黑暗能量不受控制地躁动起来

栖欲衍还有……欲望

他抬眸看向栖珩，那双眼睛里翻涌着赤裸裸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贪餍与偏执

栖欲衍掌控的欲望，占有的欲望，害怕失去的欲望……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我的理智，占满了我的心！它们告诉我，只有紧紧抓住，只有绝对掌控，才不会再次失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

栖欲衍我试过放手……长兄，我试过的！在刚找回他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用力抱他，我怕吓到他，怕他又离开……

栖欲衍可是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他低吼着，像是要将积压的痛苦全部倾泻出来

栖欲衍看着他独自站在石像上的背影，看着他去找时希，看着他哪怕只是一瞬间的失神……那些欲望就像毒藤一样勒紧我的心脏，告诉我他随时会消失！只有把他锁在我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只有确认他完完全全属于我，我才能……

他剧烈地喘息着，像是脱水的鱼，最终，用一种近乎呜咽的、却又无比偏执的语气，吐出了那句让栖珩心神俱震的话

栖欲衍只有黎灰在……我才能安心……

栖欲衍只有他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在我的掌控之下，我这颗被欲望填满、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栖珩怔怔地看着眼前状若疯狂的弟弟，看着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与偏执，所有斥责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了。

栖欲衍的囚禁，并非源于单纯的占有欲，而是涅槃后失控的神格与百年分离带来的创伤后遗症共同催生出的、一种扭曲的、近乎病态的精神依赖。

他将黎灰当成了救赎自身疯狂的唯一浮木，用最极端的方式，试图抓住这唯一的“安心”。

可这种方式，注定会将两人都拖入毁灭的深渊。

栖珩看着弟弟那痛苦而迷茫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无力与酸楚。他知道，此刻任何道理和劝说，在栖欲衍那被欲望充斥的识海中，都显得苍白无力。

栖珩小衍……

栖珩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叹息

栖珩你这样做，只会把他推得更远。真正的安心，不是靠锁链换来的

栖欲衍却像是没有听见，他只是喃喃地重复着

栖欲衍他不能离开……不能……

他的身影在虚空中渐渐变得模糊，显然不愿再继续这场对话，重新将注意力投向了脚下那座华美的囚笼。

栖珩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

他知道，事情远比想象中更加棘手。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救栖欲衍的，或许只有黎灰。但被如此对待的黎灰，又会如何选择？

而囚笼之内，一直以内敛神识冲击封印的黎灰，似乎隐隐感知到了外界的这场对话，那一直空洞死寂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安心……吗？

原来，那令人窒息的掌控背后，竟是如此不堪一击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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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灰在我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