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肉散

焦黑的土地延伸至视线的尽头，扭曲的树干如同凝固的绝望，无声地诉说着毁灭。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尘与死寂，没有一丝生命的悸动。在这片象征着终末的废墟上，毁灭的同盟者之间，正上演着比焚烧更为酷烈的决绝

栖欲衍立于焦土，掌心之上，行欲之剑彻底凝实。漆黑剑身缠绕着桃色光晕，而那上面死死交缠的、属于他与黎灰的气息，却比周围的焦糊味更让他感到窒息

火燎耶够了！

火燎耶率先打破沉默，烦躁地挥手，打散一缕飘近的、带有黎灰气息的能量

火燎耶这味道比烧焦的木头还难闻！栖欲衍 你就不能控制一下你的破剑？

栖欲衍抬了抬眸，说到

栖欲衍不能

黎灰没有理会火燎耶的抱怨，他的目光死死锁在栖欲衍冰冷的侧脸上，银边眼镜后的眸子里翻涌着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黎灰阿衍……

他上前一步，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

黎灰这气息……我并不知道会……

栖欲衍不知道？

栖欲衍终于转过身，眼神如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黎灰未尽的话语

栖欲衍你的不知道 与我何干？

他指尖拂过剑身 仿佛要擦掉那无形的污渍 语气里的厌恶几乎凝成实质

栖欲衍这纠缠不休的味道 只会让我想起某些背信弃义的过往 令人作呕

黎灰脸色白了白 栖欲衍话语中的决绝像一把钝刀割扯着他的心脏 他不甘心就这样被否定 被推开

黎灰这件事 并非全然如你所想！我们或许可以……

栖欲衍可以什么？

栖欲衍厉声打断 声音陡然拔高 在死寂的焦林中回荡

栖欲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黎灰 是你先越过了那条线！

他字字诛心 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被背叛的怒火与冰寒

栖欲衍现在的纠缠 只会显得你更加可笑

眼看气氛僵持到极点 一直旁观的栖白月咬了咬唇 终于忍不住上前 她轻轻拉住栖欲衍的衣袖 声音带着恳求

栖白月二哥……二嫂他……或许真的有苦衷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你们曾经毕竟是……

栖欲衍苦衷？

栖欲衍猛地甩开栖白月的手 动作并不重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他看向栖白月的眼神锐利如刀 其中翻涌的痛苦让栖白月瞬间噤声

栖欲衍白月 你太天真了

栖欲衍的声音低沉下去 却带着一种更沉重的 源自骨髓的悲伤

栖欲衍你只知道为眼前之人求情 那你可还记得长兄？

“栖珩”这个名字被抛出的瞬间 仿佛连焦黑的土地都为之震颤

栖欲衍的目光从栖白月惨白的脸上移开 重新钉在黎灰身上 那眼神里是滔天的恨意 更是无尽的悲凉

栖欲衍千年前 长兄为了守护整个叶罗丽仙境 不惜燃尽仙元 魂飞魄散！他用自己的消逝 换来了如今的和平 换来了我们……以及你 黎灰 还能站在这里争执的机会！

栖白月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

他的声音带着压抑千年的痛楚，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栖欲衍而你呢？黎灰？你如今在做什么？与曼多拉联手，试图毁灭这个世界？你扪心自问，你的所作所为，对得起我长兄当年的牺牲吗？！

他猛地将行欲之剑插入焦土，剑身嗡鸣，那纠缠的气息更加刺鼻。

栖欲衍与你为伍，已是耻辱。这剑上挥之不去的气息，更是对我，对长兄守护之志的最大嘲讽！黎灰，你不配提曾经，更不配……站在与我有关联的任何位置上！

这番话如同最终审判，不仅彻底堵住了黎灰所有挽留的可能，更是将栖珩牺牲这座沉重的大山，死死压在了在场每一个知情者的心头。栖白月踉跄后退，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眼中盈满了对栖珩的怀念与此刻复杂局势的无措。

黎灰僵在原地，所有的言语、所有的不甘，在“栖珩”这个名字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试图挽回的手，终于无力地垂落。阴影彻底吞噬了他的身影，只剩下无边的狼狈与沉寂。

焦土之上，唯余死寂，以及那柄象征着欲望、纠缠与无尽伤痛的行欲之剑，兀自散发着令人心寒的气息。

栖欲衍的话语如同终审的判词，在焦灼的死寂中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将黎灰所有未出口的辩白与挽回彻底碾碎。栖白月踉跄着，再也无法说出求情的话，栖珩的名字像一座巨山压在她的心头，也压垮了此刻任何转圜的可能。

黎灰站在那里，阴影在他周身剧烈地翻涌，却又被他死死压抑在方寸之间。银边眼镜后的眸光彻底黯淡下去，像被乌云吞噬的最后一点星光。他伸出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最终无力地、缓慢地垂落回身侧。所有的挣扎、所有的不甘，在栖欲衍引出的、关于栖珩牺牲的宏大悲恸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如此……不合时宜。

他输了。

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栖欲衍做出了更决绝的举动

他不再看黎灰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玷污。他的目光落回那柄依旧散发着纠缠气息的行欲之剑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弃与冰冷至极的决心。

栖欲衍既然甩不掉

他低声自语，声音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栖欲衍那就亲手……剜掉这块腐肉

话音未落，他握住剑柄的右手猛然爆发出刺目的桃色光芒，那光芒不再蕴含魅惑，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凌厉的净化之力！同时，他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刀，暗沉冰冷的仙力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凝聚。

嗡——！

行欲之剑发出痛苦的震颤，仿佛有意识般抗拒着这强行剥离。

在火燎耶略带惊诧、栖白月掩唇低呼、还有其余人的差异目光、黎灰骤然抬起的、带着难以置信与某种刺痛的目光中，栖欲衍左手那凝聚了极致寒意的指尖，毫不犹豫地抵上了漆黑剑身中那缕顽固缠绕的、属于黎灰的暗影气息所在！

嗤——！

仿佛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又像是腐蚀的毒液被强行中和。一股带着焦糊与撕裂意味的能量波动猛地从剑身炸开！

栖欲衍的脸色瞬间白了一分，眉头因巨大的能量反噬带来的痛苦而紧紧蹙起，但他眼神中的狠厉与决绝未有丝毫动摇。他的指尖如同最冷酷的工匠，沿着剑脊、刃缘，一点点、一寸寸地刮擦、剥离、净化。

过程缓慢而残酷。肉眼可见的，丝丝缕缕的暗影气息如同被逼出体外的毒素，从剑身上被强行抽离、驱散，然后在栖欲衍那冰冷的仙力下发出细微的、如同哀鸣般的湮灭声，最终化为虚无

空气中，那原本纠缠不清的混合气息，开始变得单薄。属于黎灰的那一部分，正在被它的创造者之一，以最直接、最痛苦的方式，亲手抹除。

这不仅仅是清除一个气息，这更像是一场公开的处刑，一场栖欲衍对自己、也是对黎灰发起的，关于过去的彻底割席。

黎灰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留下的、或许带着某种隐秘期待的力量印记，被如此粗暴又决绝地抹去，心脏仿佛也被那冰冷的指尖一同刮擦着，带来一阵阵窒息的钝痛。他想要阻止，却发现没有任何立场，也没有任何力气。

终于，当最后一缕暗影气息在栖欲衍指尖下不甘地湮灭。

铮——！

行欲之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剑身似乎变得更加漆黑纯粹，刃缘的桃色光晕也愈发炽亮，不再有丝毫杂质。它静静地悬浮在栖欲衍掌心，散发着纯粹而冰冷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力量波动。

栖欲衍缓缓收回手，气息微乱，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是一片近乎荒芜的平静。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黎灰身上，那眼神空茫得仿佛在看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可他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栖欲衍现在

他开口，声音因消耗而略带沙哑，却带着毋庸置疑的终结意味

栖欲衍干净了

焦土之上，唯有被净化后的行欲之剑散发着森然寒意。栖欲衍用这近乎自损的方式，亲手斩断了最后一丝可视的联系，也将黎灰所有残存的希望，彻底碾碎成比脚下灰烬更细微的尘埃。

火燎耶哼了一声，别开脸，不知是对这出戏码感到无趣，还是对那终于“干净”了的气息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而黎灰，站在原地，阴影将他完全包裹，仿佛要与这片烧焦的森林融为一体，再不见丝毫光彩。

——————

作者：恶……虽然有些虐吧 但后期栖欲衍会原谅黎灰的 他们依就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