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回响

空气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灵魂。

林默的脚步在B3层冰冷的金属通道内显得格外沉重，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皮肤上，脚底传来富有弹性的触感，伴随着那沉闷的“咚、咚”声，仿佛这整座冰山的内部都已经被某种活体组织所取代。

越往深处走，墙壁上那些深红色的纹路就越是清晰、越是鲜活。它们不再是刻在墙上的死物，而是像血管一样微微隆起，随着那诡异的心跳节奏，缓慢地搏动着，甚至能隐约看到有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在其中缓缓流淌。

“晓雨……”林默低声呼唤着，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激起一阵怪异的回音，那回音听起来不像是他的声音，倒像是无数人在同时窃窃私语，充满了嘲弄与贪婪。

通道的尽头，那扇被融化出大洞的合金闸门近在咫尺。透过那个狰狞的缺口，深红色的光芒如同实质般涌出，空气中那股铁锈味变得更加浓烈，甚至带着一丝甜腻的血腥气。

林默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战术匕首，小心翼翼地钻过了那个熔化的破洞。

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破洞之后，并非他预想中的岩层洞穴，而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洞。空洞的穹顶上镶嵌着无数颗散发着幽光的晶体，像是人造的星空。而在这片“星空”之下，一座由黑色巨石砌成的宏伟阶梯，盘旋而下，通向空洞的最底部。

阶梯的尽头，那扇巨大的“深红之门”矗立在那里。

它比在监控画面中看到的还要庞大，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色泽，却又透着血肉般的质感。门上刻满了繁复到极致的纹路，那些纹路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无法名状的图腾，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让人感到头晕目眩，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要被吸进去。

而在那扇门的正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晓雨！”林默失声喊道。

林晓雨穿着那身洁白的病号服，长发无风自动，她闭着眼睛，身体周围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红光。她看起来是那么平静，却又那么陌生。

“哥哥，你来了。”

一个声音直接在林默的脑海中响起。那确实是晓雨的声音，但语调却冰冷得像是万年玄冰，不带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晓雨，快下来！这里很危险！”林默焦急地向前跑了两步，却又猛地停住。他感觉到一股庞大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整个空间都在排斥他的靠近。

“危险？”脑海中的声音轻笑起来，“不，哥哥，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是‘归零之地’，是万物的起点，也是万物的终点。”

“你在说什么胡话！”林默怒吼道，“快醒醒！那不是你！”

“我？”那声音的语调变得玩味起来，“我当然不是她。我只是……借用了她的身体，来和你这个‘守门人’的后裔说几句话而已。”

守门人？

林默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空洞周围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点点昏黄的光。那不是电灯，而是……火光。

一队穿着破烂、手持火把的人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他们穿着百年前的探险服装，脸上带着极度惊恐的表情，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

但林默知道，他们不是活人。他们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像是全息投影，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默惊骇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百年前，第一个发现这里的人类。”脑海中的声音解释道，“他们也是被那个‘倒计时’吸引来的。就像飞蛾扑火。”

为首的探险家是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壮汉，他举着火把，颤抖地指着那扇巨大的深红之门，用一种古老的语言嘶吼着什么。

林默听不懂那种语言，但随着那探险家的吼叫，空洞的空气中突然浮现出一行行扭曲的文字，像是用鲜血写就的诅咒：

“零点将至，旧神苏醒。”

“血肉为祭，时空为引。”

“不要触碰门扉，不要聆听低语。”

“否则，万物归零。”

那些文字出现后，迅速化作一道道血色的流光，向着那扇巨门汇聚而去。

“他们试图封印这里，但失败了。”脑海中的声音带着一丝嘲弄，“他们的血肉滋养了这扇门，他们的灵魂成为了看门的奴仆。就像你的祖先一样。”

“我的祖先？”林默如遭雷击。

“你以为‘深蓝计划’是什么？你以为你为什么会成为这个实验室的负责人？”那声音冷笑道，“因为你的血脉里流淌着‘守门人’的血。你们家族世世代代的任务，就是在这里看着这扇门，直到它再次打开。”

林默的脑海中一片轰鸣。他想起了家族书房里那些古老的、无法解读的羊皮卷，想起了父亲临终前那句莫名其妙的遗言：“看好时间……不要让钟声敲响第十三下……”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疯狂的臆想。

“晓雨……你把晓雨怎么了？”林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死死地盯着半空中那个身影。

“她很好。她只是在和‘它’沟通。”那声音说道，“倒计时的终点，就在今晚。零点一到，门就会打开。而她，将是第一个见证‘归零’的人。”

“归零……”林默喃喃自语，他突然明白了这个计划名字的真正含义。

这不是为了拯救世界。

这是一场献祭。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扇巨大的门。门上的纹路此刻正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汇聚成一个巨大的、跳动的数字。

00:00:59

00:00:58

倒计时，开始了。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林默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向着阶梯下方冲去。

然而，就在他踏上第一级台阶的瞬间，周围的景象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些半透明的探险家幽灵，突然发出无声的尖叫，向着林默扑了过来。他们的手指变成了锋利的骨刺，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你们的祖先犯下了罪孽，现在，该你们来偿还了！”

林默挥舞着匕首，但刀刃却直接穿过了那些幽灵的身体，无法造成任何伤害。一个幽灵的手爪抓向他的胸口，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全身，仿佛连心脏都要被冻结。

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放弃吧，守门人。”脑海中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倒计时无法停止。零点，就是终点。”

林默挣扎着抬起头，看向半空中的晓雨。她依旧静静地悬浮在那里，眼睛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瞳孔已经消失，整个眼眶都被深邃的红色所填满，像是两口通往地狱的深渊。

“哥哥，”晓雨的嘴唇微动，这一次，是她自己的声音，却带着无尽的悲伤，“快跑……它……它要出来了……”

话音未落，那扇巨大的深红之门，突然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隆——

门，开了一道缝。

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远古尘埃与血腥味的狂风，猛地从门缝中喷涌而出。狂风中，伴随着无数亡魂的哀嚎与野兽的咆哮。

门缝里，一只巨大得无法形容的、覆盖着黑色鳞片的手，缓缓地、试探性地，从门后伸了出来。

“不——！”林默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一点点地推开了那扇隔绝了两个世界的大门。

零点，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