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那声几不可闻的低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凌久时心中激起层层不安的涟漪。他看着太宰捏着那个诡异的布偶,嘴角噙着那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只觉得周围的雾气都变得更冷了。
“你发现什么了?”凌久时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太宰治却只是将食指抵在唇边,俏皮地眨了眨眼:“秘密哦~现在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他晃了晃手里的布偶,那独眼空洞地凝视着虚空,“而且,这位‘小朋友’好像不太高兴了呢。”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木屋另一边突然传来小柯一声短促的惊叫!
两人立刻跑过去,只见小柯和熊漆正脸色难看地盯着地面。在那里,泥土似乎被什么东西翻动过,露出半截锈迹斑斑的、像是怀表一样的物体。小柯的手离那怀表只有几寸远,似乎刚才想捡起来。
“怎么了?”熊漆沉声问,手已经按在了腰后的斧柄上。
小柯心有余悸地指着那怀表:“我刚想碰它,感觉……感觉有东西在下面扯了一下我的袖子!”她抬起手臂,袖口处果然有一小片湿漉漉的泥印,甚至还能看到一两根断裂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发丝粘在上面。
熊漆的脸色更加凝重。他示意大家后退,自己则用斧头小心地将那怀表从泥土里挑了出来。
怀表很旧,表壳凹陷,玻璃碎裂,早已停止了走动。但当熊漆将它挑起的瞬间,表盖却“啪”地一声弹开了。里面没有指针,也没有表盘,只有一小撮缠绕得紧紧的、乌黑发亮的头发,塞满了整个表壳内部!
那头发像是拥有生命般,在表壳打开接触到空气的瞬间,微微蠕动了一下!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感到一阵恶寒。
“这……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一个新人崩溃地喊道,精神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是‘标记’,也是‘诅咒’。”太宰治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他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块塞满头发的怀表,“或者说,是‘它’感知和延伸的媒介。”他举起手中的破布偶,“就像这个一样。”
“媒介?”凌久时困惑地重复。
“嗯哼~”太宰治点头,像是在给学生讲解一道有趣的数学题,“触碰这些被‘标记’的物品,大概就相当于主动去握‘它’伸出来的手哦。运气好的话,可能只是被警告一下,”他瞥了一眼眼镜男流血的手和小柯的袖子,“运气不好的话……”
他的话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想起了那个女白领和昨晚差点遇害的外卖员。
“所以,这些散落的东西不能随便乱碰?”凌久时总结道,后背发凉。他们刚才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进行了一场危险的扫雷游戏。
“看起来是这样呢。”太宰治笑眯眯地,似乎觉得这规则非常有趣。
熊漆脸色铁青,用斧头将那块诡异的怀表重新埋回土里,沉声道:“都小心点!别乱碰任何看起来不自然的东西!”
经此一吓,新人们更加畏首畏尾,几乎不敢移动脚步,生怕下一秒就踩到什么致命的东西。
搜寻工作陷入了僵局。明知道线索可能就藏在那些危险的物品里,却无人敢再去触碰。
就在气氛凝滞之时——
“喂!你们快来看这边!”一个站在稍远些枯树下的新人突然喊道,声音带着惊疑不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指着枯树粗糙的树干。在那皲裂的树皮上,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深深浅浅的痕迹。
大家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围拢过去。
那确实是一些刻痕,很旧了,像是很久以前被人用指甲或石块艰难刻下的。痕迹杂乱无章,但仔细辨认,能看出是几个反复出现的词语,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
【井……头发……镜子……】 【不能照……不能看……】 【**wrong…Wrong…WRONG…】(错…错了…全错了…) 【……都是假的……**】
最后那几个字刻得极深,几乎要撕裂树皮,仿佛刻写者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和所有的怨恨。
“井……头发……镜子?”凌久时喃喃念出这几个关键词,下意识地看向那口古井。
“不能照?不能看?”小柯眉头紧锁,“什么意思?难道是指……”
“镜子?”太宰治歪着头,重复着这个词,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亮,仿佛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突然被串联了起来。他脸上的玩世不恭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近乎冰冷的兴味。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扫视着整个荒芜的院落,最终,定格在——
木屋那扇唯一完好的、模糊的玻璃窗上。
窗户玻璃因为老旧和灰尘,映出的影像十分模糊扭曲,但依然能隐约倒映出他们这群人的身影,以及身后那片雾气弥漫的枯树林和……那口古井。
太宰治看着窗户中那口井扭曲模糊的倒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巨大而无声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温暖,只有洞悉秘密的狂喜和一种近乎非人的冷静。
“原来……是这样啊。”他这次的声音清晰可闻,带着一种咏叹调般的韵律,“‘它’并不只在井里。”
“‘它’在镜子里。或者说……‘它’,就是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