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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卓月安从阿爹的房间里翻出了一堆自己的画像，或笑或哭或冷厉，或练功或盘坐或耍剑。
每一张画像的右下方都标着一个日期，最近的一张是他站在朝来客栈靠窗的位置，眺望远方。
卓月安依稀记得那日晨起时分的日光暖烘烘的，扑在他的脸上，而给他画这张像的人就坐在他的后侧方，是月殊。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画像下方的日期，又看了看铺满桌子，少说得有几百张的画像，满目不可思议。
这么多全都是月殊画的吗？
他看着这些画像的笔触一步一步的迈向成熟，直到自己的神态完全落在纸上，惟妙惟肖，活灵活现。
“月安。”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阿爹。”卓月安赶紧回头，只见卓雨洛一身青衣似春风细雨，融着满身柔情。
“阿爹，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我的月安怎么找一件东西找这么老半天，没想到竟是让你翻出来了这些。”
卓雨洛走到桌前，也拿起一副画，思绪被拉回到遥远的过去，追忆往昔。
“当年我被月殊救下，送往了暮栖镇，他则去到了你的身边，陪伴你长大。”
“两年后，他忽然拿着你的画像回来找我，跟我说这是我已经长大了两岁的月安。”
“我当时捧着这副画像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也是月殊安慰我，还说他以后会经常给我带来你的画像，以此来解我的相思之苦。”
卓月安听着父亲叙述着他不曾参与的那二十年，早已眼眶猩红，泪水浸湿了睫毛。
“阿爹，当初我去天启城灭影宗之时，他也是这样给我画了像。”
“只不过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底下还藏着这么多的故事，也不知道阿爹您还活着。”
“现在细细想来，他对我说的话，其实早就有迹可循。”
原来月殊之所以能将他画得那么好，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给他画过十几年了。
他说他心中永永远远的只有他一个人，也只给他一人画像，这句话从来不是说得假话和空话。
卓月安吸了吸鼻子，用指骨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珠。
看着自己儿子落泪，卓雨洛就想到了自己未曾陪伴的二十年，鼻子酸了酸，眼中却并未蓄泪。
过去已过去，未来依旧崭新。
幸好，他还能再陪伴在儿子身边，陪他再经历风雨。
只是这一次，儿子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保护，遇到危险可与他并肩作战。
卓月安将一摞画像重新整理好，似是想起什么，道：“对了阿爹，我曾经回过无剑城。”
“回去的路上，我看到了一座座墓碑。虽然那些墓碑上并未刻名，但我就是知道，那土里埋得都是我死去的族人。”
他神色忧愁，秀气的眉宇越拧越紧，像是回到了那段时日，身上的悲伤气息也愈发沉重。
“我在那些墓碑前站了许久，却一直想不通是谁为叔叔婶婶们立了碑。可现在，我心中已有答案，不过还需确认。”
卓雨洛垂眼，微微叹息，“你是想确认为他们立碑之人是我还是月殊？”
“是。”卓月安声音低沉。
卓雨洛左手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套着的玉扳指，轻松一笑。
“彼时的我进入暮栖镇，非特殊情况不能离开，所以那些碑都是他立的，他一个人挖坑一个人埋的。
“果然如此。”卓月安嘴角挂着一抹略显无奈的笑，“他一个人做这些事情一定很辛苦，可他什么都没说。”
“若不是今日来问阿爹，估计他这辈子都会烂在肚子里，不肯告诉我。”
“这是因为他总说这是他的职责所在，也总是不让我跟他道谢。”
卓雨洛转动扳指，语气幽幽。
“这傻小子，虽说他是因你而生，却也是真实存在的人。既是人，又出了力帮我们，我们岂有不谢之理？”
他抬起手，动作在空中顿了一下，才放在了卓月安的肩膀上。
“所以月安呐，你一定要好好对人家，我本来已将他当成了我的另外一个儿子，却不想这转眼，便成了我的儿婿。”
“啊？”卓月安大脑呆滞住，愣愣问道：“阿爹，你知道我跟他的事情了？”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卓雨洛哈哈大笑，“你俩小年轻还能瞒得过我跟你阿娘，这都是我追你阿娘时剩下来的。”
“作为过来人，又是你的父母，怎会不懂你那点小心思？”
卓月安的耳朵瞬间爆红，一时手足无措，只好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眼底剧烈翻涌的羞涩与青年人炙热的情意。
“阿爹，月安不敢对您有丝毫隐瞒，我与阿殊的确互生了好感。”
“那你们怎么还没在一起？”
卓月安扯了扯嘴角，“这不是想找个机会跟你们坦白嘛，谁知道……”早被看出来了啊！
“你们是想过了我们明路再在一起？”
“嗯，我不想和他稀里糊涂的在一起，亦不想在一起之后，被阿爹阿娘反对。”
“这对他来说，会很不负责。”
闻言，卓雨洛眉梢飞扬，“不错不错，只有对彼此负责才能走得长久。儿子，你已经长大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卓月安眼眶一酸，险些再次落泪。
“是的，阿爹，我已经长大了。”
小时候阿爹总说等他长大了，就能明白很多事情。
而现在，他终于长大了。
他也终于听到了父亲这句迟来了二十年的话，仓促之间，心脏骤缩，痛得厉害。
“月安。”卓雨洛想像小时候一样轻抚月安的头顶，却发现眼下的儿子已经比他高了。
他只能摸了摸他的鬓边，笑着说：“你一直是阿爹阿娘的骄傲。”
“阿爹～”卓月安声线颤抖，染上了哭腔。
他上前一步抱住了卓雨洛。
“阿爹，你们还活着，真好。”
“能再见到月安，我们也觉得很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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