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热的雾气弥漫了整间屋子,湿润的水汽里浸满了清苦的中药香,门窗紧闭,光线较暗,只余屏风之后,坐于浴桶之中,衣衫尽数褪去的貌美男子。
柔顺的长发早早便被人撩到了桶外,未曾沾水,但鬓角却因大量的热气蒸发而酝酿出汗意,细密的水珠布满饱满的额间。
它们会沿着青年秀挺的鼻梁滑落,再从恢复了些许血色的唇瓣路过,重新滴入水中。

鹤雨药庄的其他人等全部都撤离到了房屋外的凉亭里。
等待的过程中,苏暮雨在喆叔刨根问底的追问下,将苏怜寂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
但他可不是盲目告知。
如果说现在的暗河还有谁值得他们信任,那喆叔必定在列。
白神医是因为这段时日的相处,让苏暮雨对她产生了信任。
他相信白神医是有分寸、有底线且不是出去乱说话的人,更何况他们已是朋友,亦是家人。
苏喆在听说不死之身以后,沉默了好半天,若说不曾动过邪念,那是假的。
那可是不死之身啊!即便死了也能复活,而这世间最无法逃避的便是死亡。
而如今,生死由一个人类掌握,且只在那个人的一念之间。
也许他永远不会死,不会老死,不会被人杀死,连他自己也杀不了自己。
这是独属于上天的恩赐!叫人如何不心动!
可这是苏喆年轻时的想法,而今的苏喆已历经人间疾苦与风霜残雪。
他曾多次于死亡的边界徘徊,他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不怕死,准确来说,杀手都不怕死。
他们本来就是刀尖上求生的路子,今天死、明天死都是一样的。
可不死就不一样了,因为他会绝望的发现自己一直在死,却一直也死不了。
死亡将变成一个持续不断、永不结束的过程。
正如俗语所说,“长痛不如短痛”,而“无限的长痛”是最可怕的折磨。
可惜,不是人人都懂这一点。
白鹤淮听到苏怜寂的不死之身时,一门心思地只想研究他的血,但这却不是为了各种利益而去研究,只是单纯的想知道他的血肉为何可以再生,又为何不死?
白鹤淮“虽然我对他的血很感兴趣,但听你们刚才的描述,我大概也能猜到他经历了什么,反正不是啥好事就是了!”
白鹤淮“我白鹤淮可干不出这种让病人受折磨的事情,还是先让他在这里好好养伤吧!”
苏暮雨“辛苦白神医了!”
苏暮雨清隽的面容逐渐浮出一抹笑意,气质温润如玉,好似世家贵公子,翩翩有礼。
白鹤淮“不客气!”

好暖和……为何如此温暖?
苏怜寂的意识沉溺在这一片黑暗与阴寒之地已有两年之久。
直到那和煦的春风与炽热的暖阳穿透过黑暗,抵达在了他的身上。
我在哪儿?苏怜寂微微蹙眉,自黑暗中挣脱,抓住那束光冲了出来。
好亮!眼睛都快要被亮瞎了!
苏怜寂刚睁开眼睛的一条缝,就因外界过分刺目的光芒,被迫闭回了眼。
他想抬手去遮眼,却感受不到手的存在,紧接着心头一沉,他的手怕不是叫谢家主给砍去了吧?
可是,那密室里,没有这么温暖的光。
虽然闭上了眼,可眼皮上依旧透着红色的光亮,他无法睁开。
苏怜寂“嗯哼……”
他轻轻哼了一声,眉头越发紧皱。
负责守在他身边的苏昌河一早便注意到苏怜寂在那里哼哼唧唧的,眼睛睁一条缝又匆忙闭合,之后再也没动静。
他猜到是光线太亮,所以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以剑身代替掌心,覆盖在了苏怜寂眼睛上方几寸的位置。
眼前黑了?
苏怜寂抱着这个疑问再次尝试睁眼,这次要比第一次好上不少,就是眼前还是虚焦的。
后来他眯着眼睛,盯着那黑乎乎的长方形物体盯了半天,才看清那是把匕首!
苏昌河“你醒了。”
苏昌河觉得他差不多该适应了,就把匕首抽了回来。
他一抽回手,苏怜寂就又把眼睛闭上了。
是一个陌生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但苏怜寂认不出是谁。
白鹤淮“他在黑暗里待太久了,眼睛受不了刺激!”
是一个清甜的女声,应该是刚从外面进来,脚步哒哒哒,很是轻快。
她身边还跟着一位脚步轻,气息内敛沉稳,修为不低的年轻男子。
苏暮雨“昌河,你别把他吓着了。”
那男子嗓音清冷成熟,语调柔柔的,不紧不慢,很是耳熟。
昌河?还有这莫名的熟悉感……苏怜寂脑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苏怜寂“你们是谁?”
苏怜寂迫切的需要获得更多的信息。
他微侧头,感受到那名男子走到自己的身边。
他将他扶了起来,带着一股安稳踏实的气息。
苏暮雨左手往后摸到宽长的蓝色发带,苏昌河察觉到他的意图,递上了匕首。
剑刃锋利,轻轻划过丝带,丝带便断了开来。
苏暮雨拿着断掉的发带,温声细语地安抚苏怜寂那颗不安的心。
苏暮雨“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我是苏暮雨。”
他将那截发带当做缠目的布,挡住了外界的光,缠在了苏怜寂的眼上。
苏怜寂“苏……暮雨……?”
苏怜寂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明明已经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噩梦,却忽然有人告诉他,噩梦结束了,可他还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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