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是卓翼宸过得最开心的，却也是最悲伤的。
原来大喜过后，噩耗真的会接踵而至。
…
风雪骤停，院子里倾泻满皎洁月光，枝头的柿子依旧红彤彤的。
雾敛在卓翼宸就寝以后蹿出屋外，一身缉妖司统领服饰的卓翼轩站在树下，肩头都是白雪。
“翼轩哥。”他乖乖地喊了他一声。
“你来了。”卓翼轩侧眸看过来，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儒雅端正。
他们并肩站立。
卓翼轩望着静谧的天空之中高高悬挂的明月，不安感逐渐被抚平。
“明日一早，我们缉妖司全员就要动身前往昆仑山了，此去…恐凶多吉少。”
这个开头……雾敛嗅到了不详的气息，像是在交代遗书。
“你们去昆仑山做什么？”
卓翼轩叹息：“我们收到情报，说有一只大妖即将为祸人间，如今神女不知去向，而昆仑山又是位于人间与大荒的边境，只有守住昆仑山，才不会让那只大妖有机可乘。”
闻言，雾敛觉得他们都疯了，连着退后好几步，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你们疯了？大妖是什么级别的？你们不过几个凡人，你们去杀他就是找死！”
“不是杀他，是抓他。就像当初我们抓你一样，我们得先问清楚，才能另下结论。”
卓翼轩懂得雾敛的担忧，温声安慰。
“我知道我们只是凡人，比不上你们妖法力无边，拥有移山倒海、震天动地的能力。”
“知道你们还要去？为什么？”雾敛非常不理解。
“因为我们是缉妖司，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卓翼轩回答道，“即便知道打不过我们也要去，我们就是人间的最后防线，若是连我们都退缩了，难道要这些百姓去与恶妖搏斗吗？”
“……”雾敛还是不懂。
妖族的理念就是弱肉强食，打得过你就是王，打不过你就是废物，废物就是任妖欺的，死了也就是死了。
所以他不懂卓翼轩的大义，不懂他为何愿意为了那些人而愿意豁出自己的性命，那些人知道吗？他们会铭记吗？
“我不明白，那些…百姓比你的家人重要吗？”
天又在下雪了，卓翼轩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它们在手心融化，化成一滩水，就如他此刻的心，明澈心软却坚定到无法回头。
“这两者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因为有国才有家，若是牺牲我们的小家能换来千万个家庭背后的安宁，那就是值得的。”
“我时常感到亏欠小宸，因为我们，他受了不少委屈，可谁让这是我们要承担的责任呢？”
雾敛看着地上的白雪，不知为何，怒从心头起，他狠狠一踩，妖力震入地面，雪花瞬间融化，露出下面的泥沙土，旁边积压在树上的雪也纷纷而落。
他冲卓翼轩龇牙咧嘴，尖尖的牙齿在唇边浮出，黑眸被红光覆盖，喉间的低吼声不断，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卓翼轩静静地看着，眸色镇定。
他知道这是雾敛在害怕、恐慌与紧张的情绪下做出的应激反应。
雾敛粗喘着气，卓翼轩的表现令他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他抬起手拼命揉了揉脸，使自己恢复成正常状态。
那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问他：“什么是责任？”
卓翼轩反复斟酌用词，试图用比较形象的句子使雾敛明白。
“责任就像是一座厚重的大山，时时刻刻都要背在背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既是大山，又为何不卸下？”
“因为我身后有千千万万的民众，若他们因我们的不作为而日日夜夜活在惊恐之中，若他们因为我们的逃避而丢掉性命，那我日后苟活着的每一天都将陷入无尽的痛苦与自责之中。”
“若我舍弃这些与我同生共死的弟兄们，让他们奔赴前线，而我却因贪生怕死，为了与家人享天伦之乐而做了逃兵，那我不配为缉妖司的统领，亦对不起列祖列宗，更不配为冰夷族后人。”
雾敛皱起眉头，似懂非懂，他继续问道：“若是你们有个三长两短，阿宸怎么办？”
卓翼轩垂眸，神色说不上的忧思，“这就是我最担心的事情，也是我要拜托你的。”
“我？”
“对。如果我们遭遇不测，能不能请你帮忙好好照顾小宸，他还小，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在这个世界上立足，也没有见过这人间尘世的繁杂性，我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他，等到他有能力自保时，你便可以离开。”
雾敛顿时心乱如麻，慌忙道：“不…我办不到，我是妖，我也才来人间没几年，我怕我照顾不好他，我连我自己也照顾不好……”
卓翼轩上前，双手扶住雾敛的肩膀，一字一句道：“你可以的，阿敛。”
“你虽为妖，却灵性十足，教过你的东西你很快就能记住，本性良善，而小宸又与你交好，我相信你，你也应该要相信自己。”
雾敛低头，面目狰狞。
他在内心深处反复挣扎，不忍卓翼轩失去性命，卓翼宸失去父亲与兄长。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帮你，也许你们就不会有事了。”
“不。”卓翼轩摇头，“你没有这个义务来做这件事情，你也说了大妖很危险，你一个小妖也只会白白送命。”
“我……”雾敛想反驳，告诉他自己不是小妖。
“好了。”卓翼轩打断他的话，认真道：“小宸就拜托给你了，谢谢。”
雾敛张嘴，却仿佛如鲠在喉，冷血的妖心在痛，里面生长出无数荆棘草，尖锐的刺不断穿过肉壁，划拉得鲜血淋漓。
他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吐出：“我答应你。”
这句话一说出口，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卓翼轩的身上接替来到了自己的背上。
承诺一旦许下，非死不得悔。
未完待续
作者有人看吗？有人看吗？滴滴滴滴滴滴——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