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疯子

潮湿的夜雾裹挟着霓虹灯的光晕，林祈推开酒吧雕花铁门，金属把手在掌心沁出凉意。

威士忌的琥珀色在高脚杯中摇晃，折射出吧台后酒架扭曲的倒影，他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口，这是他第一次独自来这种地方。

暗影中忽然伸出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搭在他颤抖的肩头。男人身上的雪松香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压低的帽檐下，熟悉的声线带着蛊惑的笑意："真巧。"不等林祈反应，他已被拽进路灯昏黄的光晕里。

火树公寓G栋2-7室的门锁在记忆里发出咔嗒轻响。呕吐物的酸臭骤然弥漫，林祈捏着鼻子将醉汉拖进浴室。

花洒的水流冲刷过男人小麦色的肌肤，流畅的肌肉线条在水雾中若隐若现，他慌乱别开眼，水珠却顺着那人颈侧滑落，在锁骨处汇成晶莹的小洼。

浴巾裹住的身躯刚被扔到床上，林祈转身时突然被拽入温热的怀抱。温热的鼻息喷在耳根，他惊觉这个压在身上的人竟是凌玖——那个分开多年的发小。

“啊！——”

月光透过纱帘，双影重叠………

一片漆黑中，伴随刺耳的金属声，门被从外面推开，溜进几束光亮。全身墨色着装男人从门中走出。

嘴角勾起，缓缓开口道：

“好久不见。”

“凌…凌玖？！”

林祈猛的睁开眼，从睡梦中惊醒，天花板上圆形的吊灯明晃晃亮着，发出刺眼的光，双眼却只是怔愣睁着。胸口因恐慌起伏喘着粗气，连吞咽都变得沉重。

“ 醒了？”

一旁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传出，林祈稳住呼吸，手臂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恶梦的原因，只觉头腔处巨疼无比，他眉间紧蹙着将头晃了晃，却仍未有任何缓解。

“做恶梦了？”

见林祈没有回答，秦律继续说道，顺势拉过一旁的椅子在床边坐下。右腿自然搭在左膝。似笑非笑地打量他，白大褂下摆垂落在深灰色西裤上，形成干净利落的折线。

“嗯。”林祈轻声应着，垂头半眯着眼。

忽得只觉额头多了一丝温热，秦律撩起他额前的碎发将手背贴上，似在感受温度。这突如其来的接触让林祈瞬间清醒，猛得将头抬起，看向秦律的方向，额头处被这么一蹭，竟然更增些许暖意。

“没有生病，许是精神过于紧绷，休息几日便可。”秦律说着将手收回，随即双手十指相扣置于右膝之上。眼眸成月牙状，温柔笑着。

差一点沉溺于他的温柔乡，林祈下意识将身体向后缩了缩， 先前的经历，让他不自觉对陌生环境保持警觉。

见他这幅模样，秦律咧嘴笑开，唇薄微启：“你说你啊， 前天差点让别人误会我，昨天好心帮你打掩护，却险些发疯把我掐死，我们上辈子有仇吗，小疯子。”

秦律松开十指，双臂环抱于胸前，身体也向林祈方向倾了倾，含笑的眼直直盯着。“我、我…”林祈被他这么一盯，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好了，收拾一下食堂快放饭了。”说完秦律便起身要走, 却在转身前打开手机给林祈听了一段语音。

“ 宝儿，你今天几点回来啊，妈咪又研究了新菜品。”

林祈眉头微蹙, 疑惑开口:“嗯?给我听这个干嘛?”

秦律将手机收回，用调侃的语气回道:“那天电话里的人是我母亲, 怕某人以为我是渣男，传出去败坏我名声。”

“你……”

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秦律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房间，白色身影转瞬间消失在门口。

“他是怎么来的。”秦律倚在转椅上问道。

“自己来挂的号，办的手续，提交的病症证明交的费。好像是之前长期遭到虐待导致的。”坐在沙发上翻看笔记本电脑的南锋回到。

秦律从转椅上将上半身立起，顿了顿开口：“那他之前的经历能查到吗。”

办公室内，南锋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所有资料都是最近三个月凭空出现的，连缴费记录都像刻意伪造。"电脑屏幕蓝光映在他镜片上，折射出不安的冷芒，"除非......"

秦律转动着钢笔，金属笔尖在台灯下泛着冷光。窗外暴雨倾盆，将玻璃上"精神科"的字样冲刷得模糊不清，就像林祈刻意隐瞒的过往，在雨幕中扭曲成无法辨认的谜题。

“我...到底是谁...”

林祈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脑海中像是被泼了一桶浑水，杂乱无章的记忆碎片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

耳边传来碗筷碰撞的“叮叮当当”，混杂着周围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嗒嗒”作响，却并不显得嘈杂。

他的头低垂着，机械地将筷子夹起的食物送入口中，毫无滋味，甚至未曾察觉有一道身影已然挡在了他面前，遮住了所有的光线。

“秦...院长？”林祈喃喃出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但还是落入了对方耳中。

“我现在没穿工作服，叫我秦律就行。”秦律嘴角含笑，随手把刚放下的餐盘向里推了推，语气轻松自然。

“嗯。”林祈随口应了一声，旋即又低下头去，仿佛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而秦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吃着饭，但目光始终游移在林祈身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真像啊……”

忽然，胸口涌上一阵莫名的瘙痒感，呼吸逐渐急促。林祈抬起手想要挠一挠，却发现自己竟然连手臂的力气都快失去。

“嗯？！梁——咳，林祈，你没事吧？”秦律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迅速放下筷子，皱眉看向他。

“我……”林祈才刚吐出一个字，整个人就已经摇摇欲坠。眼看他即将摔倒，秦律几乎是瞬间起身，大步跨到他身边，双臂用力将人打横抱起，冲出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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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秦院长呢？”

“应该是去食堂了。”护士回答时语气肯定，但南锋心里依旧充满疑惑：“他那么挑嘴的人，会在医院吃饭？”

正当南锋嘀咕时，走廊尽头突然闪出一道匆匆跑来的身影。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身影已经擦肩而过，而当他看清怀中人的脸时，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腹的疑问化作了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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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病房里弥漫着一种安静到令人窒息的氛围。

林祈单薄的身体被雪白被褥包裹着，脸色仍旧显得有些苍白，不过过敏的症状已经缓和了许多。

秦律坐在床边，目光久久停留在林祈的脸上，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面容让他忍不住陷入沉思。心底深处那些封存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一般，痛得让他难以呼吸。

他的视线终是落在了林祈露出的手腕上，竟下意识伸手将其托起，指腹缓慢地在上面摩挲，动作轻柔到仿佛怕弄伤什么。

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溜进房间，洒在脸颊上。林祈缓缓睁开眼睛，将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圈，才感到手腕处传来的灼热的触感，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

这细微的动作立刻拉回了秦律的思绪。他猛然抬头，对上林祈略显茫然的眼神，顿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慌忙收回手，结结巴巴开口：“醒、醒了？饿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祈撑着手臂，试图坐起来一点：“哎，别乱动。”秦律连忙扶住他，同时注意到吊瓶架发出的“叮叮”声。林祈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嗯。”

房间里再次归于寂静，只剩滴落下的声响还在回响。良久，秦律似乎想起了什么，启口打破沉默：“医生说你是海鲜过敏，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没注意。”因为记忆混乱，林祈确实记不起来自己是否对海鲜过敏。

“这么大的人，怎么会忽略掉这么重要的事情，总不至于……失忆了吧？”秦律的话中透着一丝担忧。

“谢谢。” 两字忽的从嘴中冒出，让沉浸在思考中的秦律愣了一下，原本想问的问题也烟消云散：“没事，人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