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没见到宫远徴,苏梨正坐在书桌前整理着几页草稿纸,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她抬起头,只见宫远徴带着一群侍女走进了小院。
他毫不客气地径直走向书房,将她从书桌前拉到房门前,得意洋洋地指着院子里端着托盘的侍女们,大声说:“上次看你用破烂纸写字,还不承认吧?我哥说了,把库房里所有的纸都送来给你选,看你喜欢哪几种,下次出门再多带些回来。”
苏梨早已懒得解释,那些只是她特意挑选的草稿纸,质量差一些反而更适合练笔。但她知道,这次宫远徴显然是被角公子那句“远徴弟弟最是可靠!”鼓舞得志得意满,替她出头时显得格外自豪。要是现在泼冷水,恐怕他真会把一肚子气发到谁身上。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宫门上下最富不过角宫,历代掌管生意和对外斡旋,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好东西。眼前的托盘上,各种纸张琳琅满目,各种不同的麻纸、棉纸、宣纸、竹纸……更有不少后世难见的品种。标记的品名让苏梨眼前一亮:色彩鲜艳的薛涛笺竹纸,色白坚韧的高丽纸,质厚不透明的藏经纸,还有澄心堂纸。
看到澄心堂纸的那一刻,苏梨的心猛地一跳。幼时祖母曾提及这种失传已久的纸张,平滑紧致,滑如春冰密如茧,与李廷珪墨、端溪砚并称天下之冠,一直是南唐后主御用之物。祖母曾说过,曾外祖得到过一张友人赠送的澄心堂纸,一直舍不得用,没想到这儿居然有一刀之多。
管事在一旁及时解释,这是前宋仿纸,并不是真品旧纸,但出自前宋潘先生家仿制,众大家评价为最接近旧纸的仿纸。歙县潘家在前朝入关后四散不知所踪,其他纸坊仿制的都没被认可过。这些仿纸都是角宫祖辈收集,一直存放在库房中未曾拿出来,因为质地坚韧紧密,虫蛀和耐久性都很好。随时澄心堂仿纸,虽不至于价比千金,也差不离了。
面对这一院子几十种不同品种的纸张,苏梨感到头疼不已。她的院子不大,前院已改成课堂,后院则是卧房和小书房,加上侍女嬷嬷住的地方和杂物间,哪里还能腾出地方放这些名贵纸张?就算她舍得用,也用不完这么多。
宫远徴背着手站在一旁,身着一袭窄袖深蓝色锦袍,衣料精致华美,其上暗纹若隐若现,裁剪合体,勾勒出瘦劲的腰身。苏梨本来在头疼如何不失礼貌地拒绝这些不合用的东西,这一回头看,差点把自己看呆了。
宫远徴正兴冲冲地显摆自己身为徵宫宫主,如何体贴下属,吐槽苏梨被人拿着些破烂纸打发还美滋滋,一点都不懂声张,被下人踩头顶,丢他徵宫宫主的脸面。
没想到一直没等到回应,诧异之余回头望向苏梨,头上细细的小辫子坠着的铃铛叮铃叮铃响,一下子惊醒了呆住的苏梨。
反应过来,她的脸腾的一下涨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