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纷扬，半大少年雪地里捧起一抔，身旁是那柄雕琢精细云光剑。
他脸上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手上动作不停，像是在埋葬着什么东西。
乍一听见后头的脚步声，卓翼宸猛地握紧云光剑，衣角上的雪簌簌抖落下来，落在他漆黑的靴面。
只这一眼，他却全然呆愣住了。
藕粉裙裾漾开片涟漪，在雪地里像是水墨画中最浓重的一笔。
不，或许她的眼眉才更称得上。
“你是谁？”卓翼宸眼神闪烁，声音却有些冷。
岁眠将雪踩出了吱呀吱呀的声响，叉着腰走近了，又捏着卓翼宸的下巴抬起来。
“小郎君生的俊俏，只是这嘴却不讨喜。”岁眠说完，轻轻叹了一声。
雪落在她指尖溶成了水，她也毫不客气地擦在卓翼宸的下颌。
冰凉，却带着一丝温暖。
卓翼宸努了努嘴，发觉自己竟生出一股欢喜的情绪来，脸都涨红了几分。
“女孩儿不喜欢嘴硬的男…”岁眠上下扫了他一眼，勾着唇角，“男孩儿。”
半大的小子，实在称不上是什么男人。
听出她语气里的轻佻，卓翼宸更是生气，正欲开口，却被岁眠摁住了嘴。
“乖乖，跟我说说，这是哪儿？你又是谁？”
她不会无缘无故地入别人的梦，尤其是刚刚吸过赵远舟的精气。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眼前这人将她召唤过来的。
岁眠拂去他睫毛上的落雪，柔荑搭在他双肩上，轻轻“嗯？”了一声。
“我叫…卓翼宸。”
卓翼宸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听她的话，潜意识里他觉得她并不危险，又莫名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这是他的梦境，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岁眠，进入了梦境，就如同鱼儿得了水，能力自然也能发挥到最大。
“这里是稽妖司。”
“什么？！”岁眠一惊，脚步也乱了，往后退了几步，差些往旁边倒。
卓翼宸连忙扶住她的手臂，却被她一掌拍开。
望着发红的手背，他憋了嘴，有些委屈。
“别碰我。”岁眠拧眉，语气冷冽。
“所以你是因为想抓妖，才召唤我来你的梦里？”
卓翼宸就算再笨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是…妖？”
云光剑柄发着淡光。
他的面容寸寸龟裂，如同此刻坍塌的梦境，一条裂缝骤然横亘在他和岁眠之间，卓翼宸下意识地想把她捞过来，却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
一梦终了，卓翼宸捂着狂跳的心口坐起身来，大氅搭在一边，他额头上却已经冒出了一些汗。
*
“岁岁，自己去玩一会儿，好吗？”赵远舟望着近在咫尺的稽妖司，一边为岁眠编好了头发，一边用妖力幻化出了一双鞋，往她脚上套。
岁眠双腿并拢，低着头观察着绣鞋的款式，上头不对称地绣着一对菡萏，倒很配她这身衣裳。
她这才满意。
刚从卓翼宸的梦境里出来，她自然不想再回稽妖司，梦里没有赵远舟在身边她才害怕的。
毕竟，她就是狐假虎威里的那只小狐狸啊。
有赵远舟在，她在大荒可以横着走！
在稽妖司也是！
她才不怕什么卓翼宸呢。
“那我待会儿再去找你。”岁眠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脸颊，有些敷衍。
但赵远舟却很开心。
人间的食物在这雨幕中冒着热气，岁眠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她好像闻到了，烤兔子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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