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二人世界

在确保毫无差错的一击制胜之前，适当的放松会让猎物降低警惕，将注意力从楼下收回，左元杰掩上了房间的门。至于那些虎视眈眈环伺的其他人，在他们没想清楚之前，深陷泥泞却自以为是的竞争对手还不值得他提防。

李京泽带过来的粥温度正合适，是我偏爱的浓稠的口感，米香的醇厚在舌尖蔓延，品出一些回甘。我正好也饿了，低头喝得起劲，配合外皮泛着油酥的水煎包，早就忽视了身旁的人。

李京泽觉得这会的廖沉变得很不像她自己。或许讲清楚点，他从来没见过除了如此轻松不设防的廖沉。从前的场合，大概除了涉及到音乐的场合，面前的女孩总带着一层外壳，偶尔是带刺的，但大部分时间只是淡淡地隔开她和这个世界，她和所有人。一种安全，但令人不爽的距离。

李京泽在这种区别下，忽然认识到飞奥这群人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些剥落下外壳的脆弱坦白、不堪苦难，那些他李京泽没资格看到的，左元杰他们通通有身份触及。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幸运，廖沉的第一个舞台，刻在里程碑和人生上的名字，并列着的，是他李京泽。但同时又必须痛苦地承认，比起高天佐、比起左元杰，这种他自以为得意的纪念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可以的。要么从未发生过所有的一切，要么不可以对他如此不公平。李京泽不是个爱愿赌服输讲规则的人，地下battle实力就是规则。他能变着花样地在freestyle里灌五六七八押的韵脚，也能带脏字不带脏字地混着上把对面骂哭。好胜心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因为李京泽没尝过输的滋味。好奇心也是这样建立起来的，因为李京泽以为看懂了廖沉，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但实际上不是的，他连她万分之一都没摸到。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那些他动动脑子就能出口成章的汉字排列，也不是他抽个烟扣个帽子就贴上来的追求者，这是一个和他站在天平同一高度，却隔着一层雾看不清的女孩。

不，或许也能看清。舞台上那个轻盈跳动的影子，那个自信地冲他说要和他一起做音乐直到八十岁的笑脸，那双因为上台太紧张而拽住他衣角的手……还有，那次对视时羞红的脸颊和亮闪闪的眼睛。

至少这些部分对于李京泽已经足够有吸引力，足够吸引他去剥开迷雾一层层触摸到内里的宝石，或者剑刃。但是李京泽想看到，他盯住女孩的侧脸，像盯住自己掌心的猎物。

饮食习惯让我吃到7分饱已然满足停下，这时才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盯着我吃饭吃了半天。我有些不知所措，摸不清他意图，只好尴尬地擦了擦嘴，问他不饿吗。李京泽答非所问，说那冰淇凌蛋糕没冰箱放就要化了。于是我又领着他去找冰箱。

他似乎不在意这屋子里的陈设究竟如何，我能感觉到身后的目光落在我的脊背上，灼热的，难以忽视的。大概上次跟他见面真的在很久以前，忙起来的这些天这人的印象已经在我脑海里快要被抹得连轮廓都不剩。而此刻这种模糊的虚影，被他以一击直入的方式，再次刻下了淋漓尽致的轮廓线。

“蛋糕放着回来吃，我今天陪你出去过生日。”

不懂得这人的态度怎么一瞬间从恶狠狠的入侵者变成傻白甜的，反正在他回过身来吊儿郎当对我说出这话的时候，我只想扇他一巴掌然后问问他。

“你有病吗？”

当然我确实这么说了，只不过没敢这么做。

对面的人忽然开始低笑，肩膀一怂一怂地颤抖着。我不明白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也能被骂爽？李京泽嘴角带着没消下去的笑，过来揽住我肩膀。

所有的挣扎揣摩和好奇探究在此刻下定决心，变成了某种稚嫩到似乎李京泽自己都没有清楚认知的情感。但他也只是凑近了。

“走了。过二人世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