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京到南京的距离,2个小时飞行的分秒,我垂着懒洋洋地躺着,深夜飞行是一件很疲劳的事情,再加上今晚的聊天,脑子就这样搅成一团昏昏沉沉却又无法安稳入睡。
左元杰一手一个行李箱,当然顺便承包了我的那个。他看出来我的疲惫,问我要不要睡一会,我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他又拿出一只耳机,问我要不要听会歌,那时候的有线耳机,被一根纤弱的纯白色细线连接着。我在右边,他在左边。
透过一侧的飞机舷窗映出他的影子,耳机里播着《Borrowed Love》,有点沙哑的嗓音吟唱,Dance hall的轻慢摇风,静静的,随着鼓点雀跃的。我慢慢摇着头,我们两人脸颊中间的细线被拉扯,随着晃动。
“你竟然会听这种歌?”
“什么叫这种歌,那你觉得我应该听哪种歌?”
“至少要再强烈一点、迷幻一点,因为跟你看上去很不符啊。”
“那我还觉得你不像能写出《X》那种歌的人呢。”
他开玩笑地说到。我顿了一下,这首歌被我提起的次数实在太少,甚至于,在大多数嘉宾场情况下都不会被唱,因而我也忘了这首,写给谢锐韬的歌。
“你怎么连这首也听过?”
有些事情在被逐渐遗忘时就代表它所承载的记忆已经逐渐失去效力,再被提起也不过是轻描淡写,更何况写这首歌与其说是为了谢锐韬,不如说是为了过去的自己。
“当然了,我听了你所有的歌。但是我不喜欢这首。”
左元杰说这首歌跟我不搭,不单单是因为我看起来根本不像爱情中被伤透的一方,而更像编织一个美丽的梦境去引诱猎物,在幻梦中亮出玫瑰的刺,戳破这个血淋淋的梦的加害者。对此我不置可否,我说左元杰对我太过度解读。
“但你实在漂亮得太具迷惑性。”他说到,又补充,“可是,就算是那样,我很难想象歌词里那些现状出现在你身上,像摧毁一只纯白的鸽子,所以我不喜欢它。”这是他的重点。
我点点头,我说歌词都是我编的,我哪有那么惨。左元杰说廖沉,我总感觉你的底色太孤独,像某一种玻璃制品,很精致地摆放着,接受着观赏和喜爱,但这种爱没办法把你变坚固,你变坚固,变成铁或者铜,他们便不会再爱你。假如你破碎了,旁观者依旧会觉得多么美丽,多么耀眼,可是没人在乎你的破碎。
“左元杰,你好像诗人。但别聊这么沉重的了,人生的意义又不是研究痛苦。”
“你这话说的比那首歌里写得好。还有,谢谢你夸我是个诗人。”
后来我才明白,爱一个人可以是希望眼泪、伤痛、迷茫、遗憾、不公,甚至一点点小的烦恼都与她无关,可以是希望所有的痛苦降临在自己身上而不是我的爱人身上,可以是我为了创造你的幸福而存在,可以是我因为爱你而改变自己,而这个人可以不是我,而是他左元杰。他的爱和谢锐韬的爱不一样,他让我优先成为自己,然后爱自己,其次再爱他。
可是爱像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于头顶未决,剑的落下与爱的离开我都无法掌握,左元杰也无法掌握。没有上帝视角的人只能在逼仄的座位里做一场又一场关于爱的推演,然后成为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