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上台前的30分钟我还在深呼吸,那时的我刚刚挂下来自飞奥他们的视频,接受到他们来自遥远南京的鼓励虽然让我温暖且幸福但没有缓解我的紧张情绪。手机里短信很多条,甚至红色的圆点还在不停地往外跳,我知道那些大概都是我的朋友们发来的祝福短信,首场演出对于我来说当然是大事,被别人放在心上也当然是幸福的,可是我还是好紧张呀……
我看向一侧正在安静闭眼任由化妆师姐姐在他脸上发挥的李京泽,他闭着眼,却好像能透视出我的动作。
“别紧张了,紧张也没用,好好唱就行了啊。”
我站起来,因为这场只有我一个嘉宾,李京泽特意让我稍晚一些再出场,我就没急着化妆。绕着他走了五六七八圈,不停地念叨着我怎么能不紧张,我要是忘词了不是给你丢脸吗。
“廖沉,看我。”
我站在他的椅子后侧,看向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盯着我的他,他嘴角带着一抹很戏谑的笑。
“你又不是哥女朋友,怎么唱不好丢的算是哥的脸,嗯?”
我沉默了,镜子里我的瞳孔好像因为某种震惊,也确实是因为某种震惊放大了一般。这不是李京泽第一次拿这种玩笑来调戏我,我这次终于敏锐地察觉这其中是不太对劲的。我低下头,支支吾吾寻找着完美又体面的话术把这个尴尬的话题揭过去。
“廖沉,你是我选择的嘉宾。是因为我知道你可以,我相信你可以。我认可你的歌,也认可你的人,你只需要大胆唱就行了,不用想对我怎么样,如果我害怕你的失误让我被骂,那我一开始就不会选你。”
“我不怕,所以你也别怕。”
他从不正经跳跃到正经的速度有点太快以至于我还没反应过来,但他的话却实在清楚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每一个字。说完这话他又闭上了眼,我却没有移开放在他脸上的视线,我也没有作声。
实际上我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无论是感谢的话还是收到认可后好好表现的保证现在说起来好像都有些词不达意。其实我知道如果是为了看在PG ONE他们的面子上带新人的话,李京泽不会做到这份上。我又开始复盘脑海里我们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却实在又找不出什么理由能让这个地下神话对我如此青睐。总不会是机场那次聊天,可要说是什么别的却也很扯。总而言之我是没有搞懂这其中的缘由,但这种被选择与信任的感觉却很不错。因此我暗自多了几分底气,也多了几分决心。
毛绒绒的化妆刷在脸上轻扫,耳畔是李京泽帅气的verse和台下观众的尖叫,我喜欢这种氛围,即使闭上眼睛也无法阻止我在脑海里幻想此刻舞台上的画面。我的血液也开始澎湃,心跳的快节奏提醒着我,我也即将站上这样的舞台,即将作为说唱歌手第一次向大家介绍我的音乐,是的,我的音乐。
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麦克风,最后的口红涂好,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为了配合新歌风格的妆造有些偏离我日常的方向,拉长且上扬的眼线让往日里总显得勾人的眼睛多了几分凌厉,头发被烫成弯弯绕绕的大波浪披在肩上,不再是什么无公害的学生妹而是摇身一变成了性感惑人的塞壬。海蓝色的眼影又让我想起那个午后,那个裙摆,那时候发呆的我,大概没想到我的第一次演出也穿了一条海蓝色的裙子。就像命运是如此一般,我在一点点洗去这些特定的符号在我脑海里的记忆,海蓝色不再是被抛下,不再是死亡,不再是虚伪,而是我的热爱,我的第一次舞台。
我听到李京泽跟大家介绍我的声音,我打气似地冲空气笑了笑上了台,其实这很蠢,但我却从此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次上台前给自己这样的暗示。直到站在李京泽身侧我才有着定神,我能清晰地看见台下第一排听众脸上的神情,也能看到最后一排听众高举起的手。好像某些属于hip-hop的因子在燃烧,我开始有些兴奋,也有些期待,一个真正属于我的舞台。
没说几句他就下了场,美名其曰把舞台交给我。我扫视了一圈台下,没有想象中的不在意忽视,每个扬起注视着我的面孔被我捕捉到。
“大家好,我是Deepen廖沉。很高兴今天来给贝贝当嘉宾,这也是,我的第一次舞台。没有什么要多说的,你们可以先认识我的音乐再来认识我。”
“DJ,Go on!”
然后我听到熟悉的,只属于我的旋律。《下沉雨季》的第二个鼓点很彻底地响起来那一刻我听见台下传来尖叫,于是我也彻底地丢掉了我的紧张和担心,这是我的歌和我的舞台。我和着鼓点,按照彩排过的无数遍唱着第一段verse,换气、flow、腔调,后来我发现演现场其实很简单,我迈开步子走向台前,一只脚踩上音响借力小幅度前后晃动身体,一只手高高举起摆动的同时我看见台下他们的手和我同频晃动着。
“你在雨季流的泪,那是南京秋的悲。”
“后来发现她裙摆写的虚伪,在水蓝色里追悔。”
《下沉雨季》是写给她的故事,也是写给我的故事,很长一段我离开她生活的日子里都把她当作崇拜的偶像,少女时代的英雄主义。她比起母亲更像模版,我该去成为的模版,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现在说唱乐带给我新生,不知道大洋彼岸的她有没有走出那段回忆,又或者那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算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