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严浩翔忽然微微侧头,鼻尖贴近宋亚轩的耳后。
冷不丁轻声问,“怎么躲过去的?”
声音和微凉的鼻息骤然涌近,似有若无缠绕耳边。
宋亚轩挑眉不羁,“我没上那辆车。”
“然后呢?”
“然后……在他们以为我坠涯、离开酒庄后,我叫人来接我。”
只听耳边人轻笑一声,“是吗?”
宋亚轩看不见他的表情,闻言心脏一紧,刚想说什么,就见那人退出他怀抱。
下一秒,如章鱼触手般湿冷的指节,隔着手套慢慢抚上他侧脸,宋亚轩措不及防,立刻调整表情笑着抬眸,对上那人凝视的眼睛。
严浩翔嘴角保持笑的弧度,眼神如有实质贴着他的皮骨,让人有种被看穿的悚然感,冰冷的触感蠕过他脸颊,轻声道,“这样啊……”
“真厉害。”
宋亚轩目光顺着脸上的手,轻微颤动到严浩翔浅笑的面容,那笑似乎不达眼底,可仔细望去,又毫无异样。
“只要你没事就好。”
“吃饭吧,要饿扁了。”严浩翔打趣地瞥了眼宋亚轩的肚子,笑着牵了牵他手指起身。
仿佛刚才那句询问只是无意的接话。
……
两人一起煮了点小菜吃,边吃边闲聊,慢慢解决晚餐。
宋亚轩洗完碗出来,便远远看见严浩翔往一杯水里撒药粉,配上头顶幽幽的橱柜顶灯,透出一股诡异。
宋亚轩痞笑着走近,“宝贝,你看起来像在给我下药。”
严浩翔散漫掀眸,搅拌好递给他,挑眉,“那你喝不喝?”
“喝,”宋亚轩从背后环上他的腰,就着他手喝下去,喝完将下巴放他颈窝上,漫不经心笑道,“你给的,怎么不喝?”
严浩翔轻呵笑,“休息一下,然后去洗澡。”
宋亚轩应了声,忽然想到什么,“话说你的手不能碰水,怎么洗澡?”
“需要我帮你洗吗?”宋亚轩笑得轻佻,成功让严浩翔掀眸透过镜子凉凉地瞥他一眼。
“……倒也不必如此亲近。”
宋亚轩眉梢轻挑,“也不是没一起洗过。”
“……”
“这一样吗。”
宋亚轩摸摸鼻尖,“那我帮你洗头?”
“可以。”
……
吹风机声在安静的房间呼啸,宋亚轩手指穿插于严浩翔半干的发间,温柔拨着稍软的发丝,带出洗发水的清香混着那股青莲芦荟的气味充斥鼻腔。
严浩翔这时候才有心情拿起手机看消息。
点开发现私人账号上,祁曜和白泠都发了讯息。
【明人不说暗话:翔哥翔哥,你好点了吗?】
【明人不说暗话:你那时候状态真挺吓人的,不舒服记得要看医生啊】
【明人不说暗话:刚出差完这几天假好好休息】
这是祁曜。
严浩翔安抚他没事,让他放心,外加感谢。
祁曜算是他商业伙伴兼朋友,人虽然愣了点,但很热心会关心他。
严浩翔很感谢祁曜在他最狼狈那下的尽力关照。
随后是白泠。
【泠:浩翔,你还好吗?】
【泠:结果还未出来,相信他会没事的,千万别冲动】
【泠:如有我能帮忙的尽管出声,必定尽力相助】
严浩翔抿唇,回复她没事,让她别担心,再加上感谢。
他一直知道白泠是个很好的人,善良且仗义,小时候世家小孩圈内便听闻,任何人有难处她都会施以援手,不论背景,有她在的地方,没人被排挤、受欺负。
她照顾了很多人,包括他这个去世好友的弟弟。
他很感激她为了让他振作起来,找到姐姐留下的相机,送给他,还说了好一番话开解他,甚至用自己的故事提点他,只为让他这个对她来说其实无关紧要的人过得好。
当真如水一般容纳百川。
严浩翔交心的人际稀薄,遇到ta们很暖心,也很感激。
严浩翔一退出对话框,突然发现还有个人发了信息。
【灭了这个世界:你好。】
【灭了这个世界:找到宋亚轩的身体联系我,试试救不救得回来。】
【灭了这个世界:白炽。】
严浩翔讶异之余,瞬间梳理了其中关系——白炽因白泠向他提供帮助。
白炽不是会管闲事的人,只因白泠关心所以她注目。
当然,以白泠的为人不可能随意透露他人私事,知晓他和宋亚轩的关系,大半是白炽自己观察出来的。
严浩翔心里五味杂陈。他觉得自己很幸运,遇到这些很好的人。无论出于什么动机,他都非常感激这些援助。
原来,其实他不算孤立无援。
“怎么了?忽然这样垂眉……”
宋亚轩又他身后绕到侧前,半倚在桌边,指腹轻柔抚过他的眉,目带爱怜。
“没事,只是发现世上很多很好的人。”
“才让苦难得到了慰藉。”
孤独、恐惧、悲痛、崩溃、消极……在人情的温暖支撑下,似乎变得没那么可怖。
“我很幸运。”
“包括遇见你。”
严浩翔拉过宋亚轩放在他眉间的手握住,直直望入那双盈满柔怜的眼眸。
只见那柔光微晃,萃化出一滴笑来。
“我又何尝不是呢……”
……
凌晨两点多。
宋亚轩发了低烧。
他昏沉中蜷缩着,抱着自己的手臂温度异常温热,还打了几个喷嚏,他强迫自己醒来。
他很清楚这是什么原因,但他不想让严浩翔知道。
他慢慢坐起身,看了眼严浩翔,给他理了理被子,随后轻手轻脚准备下楼自己吃药。
“宋亚轩。”
身后冷不丁那人开口,他开门的动作一僵。
“躺着,我给你拿药。”
宋亚轩瞳孔一缩。
严浩翔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一秒他头脑风暴。
他僵持着,感觉到身后人渐渐走近,用暖和的毯子给他披上。
微凉的温度轻贴他额头,那人半扶半抱他回床上。
“在床上躺着休息,等我。”
说罢便出了房门,留下宋亚轩对着空气发愣。
待严浩翔回来,宋亚轩已经躺下重新睡着,感觉到有人轻拍和呼唤,他才从昏沉中扯开眼皮。
缝隙间只见严浩翔沉稳的眉眼,他被扶起来,杯子抵到唇上,“来,吃了药再睡……”
严浩翔看起来对他发烧毫不惊讶,似是早有预料,一切有条不紊。
给他喂了药、贴了退烧贴,收拾好东西便上床靠着床头静坐。
宋亚轩吃药后醒了半分,望着天花板慢慢眨眼,忐忑地等着严浩翔开口。
果然,那人嗓音冷淡,“说实话。”
宋亚轩闭了闭眼,“……我确实没上那辆车,但我大哥串通好酒庄人手,走陆路我出不去……”
“所以你走水路。”
“对……靠岸没有船,我游了将近五百米,上了陆地再联系人来接。”
“游了将近五百米……”严浩翔轻声重复。
那是怎样的魄力和勇气,不要命一样在接近夜晚的时候跳进偏远的湖里游了将近五百米。
稍有不慎都可能没命回来。
或许被淹死、呛死、体力不支、溺水而亡、野兽啃咬,再晚一点天黑了辨认不清方向……
严浩翔不敢想。
宋亚轩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就已经是个奇迹。
他的手又开始渐渐发抖。
“你很好奇我如何发现你隐瞒,其实很简单。”
“尽管你来见我之前全身梳洗了几次,换了衣物,按理来说我应该发现不了。”
“但是,人就算清理得再仔细,头发、脸、脖子、关节每一处……却无法彻底清洁耳朵。”
“你的耳朵有很淡的湖水腥味,一般人或许发现不了,但恰巧我神经比较敏感,所以察觉到不对。”
宋亚轩说不出话。
半晌,卷着被子翻滚到严浩翔旁边抱住他腰腹,将脸埋到他肚皮上,边蹭边闷声道,“我错了。”
毛茸茸的黑脑袋在腹部磨蹭,嗓音因为生病格外瓮声瓮气,就要磨得人没脾气。
严浩翔垂眸望着他,冰凉的手如冷蛇般攀上他的后颈,“抬头。”
宋亚轩闻言犹豫了一秒,然后抬头,对上严浩翔似笑非笑的目光,就听他道,“以后你的身体也归我管。”
多似曾相识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