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金政珉？”柳智敏看着那人。他背对着窗子，面色凝重地站着，半边脸被阴影遮住。
“智敏，是我。”金政珉的语气听起来很奇怪，有疑惑、也有激动。
“你怎么在这？”
“你爸妈说了你今天会来，所以我就在这里等你了。”金政珉吐出一团烟，“等了你好久，你还没来，我就先抽了根烟。”
金旼炡不喜欢烟味，她皱了皱眉，咳嗽了两声。
柳智敏意识到了金旼炡的不适，她不耐烦地说“把烟掐了。”
金政珉听了，轻笑一声，然后把半截烟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灭了火星。
金旼炡刚想开口说话，柳智敏突然注意到金政珉裤兜里闪烁的红光和微弱亮着的手机屏幕，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金旼炡的嘴巴。
“眼力不错。”金政珉看出了柳智敏的意图。他把手伸进裤兜。那点红光逐渐向上移动。
金旼炡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红点，直到它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她揉了揉眼睛——
是录音笔。
“！”金旼炡懵了，不过她很快地平静下来。她抬起头与柳智敏对视，只见柳智敏看向金政珉的方向，皱着眉头，一脸严肃。
“好了，别不说话，我关了。”金政珉得意地按下录音笔上的按钮，红光消失。
“你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柳智敏指了指他手中的手机。
“哈哈。”金政珉无语地笑了笑，然后把手机递上前“自己看，手机可没录音。”
“好了，这回，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了。”金政珉把手插进裤兜。
“我都听到了。”见两人不吭声，金政珉打破了沉默。
“那又怎么？”柳智敏说。
“你说呢？”金政珉摇了摇手中的录音笔，“想让更多人知道吗？智敏？”
“你在威胁我？”柳智敏笑了。然后低下头，握住了金旼炡的手。
“……”金旼炡不知道柳智敏想干什么，她只能任由她牵住自己的手。
“你羡慕了？”柳智敏如金政珉炫耀他的录音笔那般，得意地说。“谢谢。”
“柳智敏，你不怕吗？”金政珉见威胁无果，便有些恼羞成怒。
“怕什么？”柳智敏问道，“怕这段录音被你这个小人发出去吗？要是这样的话，我最不怕了。”
“更何况……”金旼炡感觉到了手上的力度，柳智敏握着她的手攥得更紧，“有她在，我什么都不怕。”
“她？”金政珉指了指金旼炡，“她算什么东西？我和她比，差在哪？”
“哪里都差。”柳智敏不假思索地回答。她瞟了一眼金旼炡，这家伙的嘴角正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她能给你什么。”金政珉的指甲刮着扶手，听得两人微微皱眉，“她能给你钱、给你幸福、给你爱吗？”
“巧了，你说这些，她都给了。”柳智敏语气骄傲地说。
“她能给你房子、车、和一个完整的家吗？”金政珉更加抓狂了。
“以后会的。”金旼炡看着柳智敏，点了点头。
“柳智敏，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金政珉痛苦地抱住脑袋，“凭什么……”
“就凭是我先爱上的她。”金旼炡说。
“你胡说……”
“你那廉价的感情，不配叫作爱。”金旼炡打断了金政珉的话。
“那也不……”
“还有，凭她也爱上了我。”金旼炡再次打断他的话。
金政珉蹲在了地上，用手拨弄着烟头。
他裤袋里的录音笔掉到了地上，他把录音笔捡起来，深情从兴奋转变为疯狂。
“别忘了我还有这个！”金政珉狂笑着，“柳智敏，你就等着完蛋吧哈哈哈哈哈……”
“你是不是傻？”金旼炡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眼前疯狂的人，“就说这是AI，你能怎样？”
“？”金政珉停止了狂笑，他疑惑地看向手中的录音笔。
“他这是真傻。”柳智敏指着金政珉，对金旼炡说，“他就是干这个的。”
“！”金政珉摔碎了手中的录音笔，然后无力地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地目视前方。
“我输了……”他喃喃自语道，“柳智敏，我输了……输给了一个小孩子……”
“你这样，”金旼炡看不下去了，“我给你出一招。”
“什么？”金政珉抬起了头。
“打开手机，卸载你的小说软件。”金旼炡憋着笑说，“看小说把脑子都看坏了。”她在柳智敏耳边悄悄地说。
金政珉呆呆地看着手机屏幕，屏幕黑了下去，金政珉的脸又被阴影笼罩。
“好了，你起来。”柳智敏说，“以后别再纠缠我了，也别去找金旼炡的麻烦，听到没？”
“你是柳智敏的爱人。”金政珉仿佛没听到柳智敏在说什么。他抬起头，看了看金旼炡，又看了看两人交织的手。
怪不得院长……
“我是。”金旼炡点头，顺势搂上了柳智敏的腰。
“好吧，那我不纠缠你了……”金政珉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就体面一点吧。”
“柳智敏，祝你们幸福。”
金政珉转身，两行泪顷刻而下。他点了颗烟，走着下了楼。
与其说是他自己想开了，不如说是他被两人间不可撼动的感情甩开的。
抽着烟，金政珉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不是喜欢柳智敏，只是喜欢这种喜欢别人的感觉，或者说，是他记忆里的柳智敏。
柳智敏……你还是没变……一直都没变……
他的内心突然产生了愧疚，他也突然恨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但他现在没有勇气跑上楼，向柳智敏道歉，并请求她的原谅。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会审视起自己的行为。自己之前是那么的不理智、不成熟，打着喜欢的名号对别人进行骚扰……金政珉越想越难受。
或许，跟你身边的那个什么金旼炡比，我什么优势都没有;可能，连可比性都没有。
柳智敏，我好像错了，但也好像晚了。
金政珉走后，两人沉默了许久。
“金旼炡……”柳智敏开口，“我想认真地跟你说一些话。”
“怎么，之前不是认真的？”金旼炡说着，心里还是暗暗期待。
“别打断我。”柳智敏拍了一下金旼炡的肩膀。“本来就有些害羞……”
“好好好，不打断不打断。”金旼炡笑着握住柳智敏的手，“要说什么？”
“那个……就是……”柳智敏感觉自己快着火了，“金旼炡，我们在一起吧。”
“什么？”金旼炡故意笑着凑近，“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嘛。”
柳智敏知道金旼炡在逗她，但她还是上前一步，凑到金旼炡耳边，带着笑意小声说，“我说，我亲爱的金旼炡，我们在一起吧。”
柳智敏靠得太近了，近得金旼炡快被她温柔的声音和滚烫的爱吞没。
“……”金旼炡几乎要开口回应。
只一瞬，不知是不小心还是某人的刻意为之，柳智敏的嘴唇擦到了金旼炡的耳朵，金旼炡立刻清醒了许多，如从沼泽中逃出来。
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答应。
“柳智敏……”她不知怎么开口。
“怎么，不愿意？”柳智敏底下身子，看着金旼炡，“我们旼炡不会真的不愿意吧。”
“没有不愿意。”金旼炡摇头。
“那就回答我……”柳智敏有些着急，“快回答我啊旼炡，你愿意吗？”
“我不敢愿意……”金旼炡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柳智敏本就有些着急，听金旼炡这么一说，她没有多想，第一反应是被拒绝了。
“你拒绝我？”柳智敏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压迫感。
“也没有……”
“那就同意啊。”柳智敏伸手捏住金旼炡的下巴，“怎么不说了，嗯？”
“不是……唔……”
柳智敏吻上了金旼炡的唇，比以往两人的任何一个都要用力。
金旼炡被柳智敏整个圈在怀里，后脑勺还被扣着，动弹不得。
她知道自己挣脱不开，便没有挣扎，只是享受着这个苦涩且不合时宜的吻。
柳智敏忘情地吻着，另一只手在金旼炡身上游走着。金旼炡悄悄睁眼，看见了柳智敏紧锁的眉头;似乎感到怀中人的动静，柳智敏加大了力度。
金旼炡从这个吻中感受到了不解和愤怒。
“这回可以说了吧。”柳智敏送开金旼炡，金旼炡看到她的眼圈红红的，心疼地抚上了她的脸颊。
柳智敏很不解，她知道金旼炡喜欢自己、爱自己，但每次两人谈到有关两人间关系的话题，金旼炡总是回避;柳智敏之前也只当她是害羞，没过多追问。
可今天，她明显地感觉到，金旼炡就是在有意地逃避，她不懂。
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上了，话中的深层含义，她不信金旼炡她不懂。
柳智敏愿意为金旼炡放弃一些什么。她了解自己，自己的工作肯定是不用愁的;再加上，她想着人就活这一次，她想勇敢一点。
可是对面人一直没有回答……柳智敏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柳智敏，我不能……”金旼炡绕着手指，“不是不想……”
金旼炡知道，柳智敏说出这句话要多大的勇气。但自己还是拒绝了……她觉得自已像一个罪人，一个辜负别人感情的罪人。
“你……不爱我了吗……”柳智敏的眼睛更红了。
“没有！”金旼炡连忙否认。她迟疑了一下，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柳智敏的唇，“我爱你。”
“可是，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
“不……我们可以的……”柳智敏的嘴唇颤抖着，“我只想要你的回答。”
“柳智敏，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做，是为了不对你负责？”金旼炡没回答柳智敏，她问道。
“从来没有。”柳智敏说，“你对我是什么样子，你我都很清楚，你别多想。”
“我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就很好……”金旼炡的声音很低，“也很合理……”她补充道。
“哪有那么多理不理的？”柳智敏抱住她，“我爱你，你爱我，这就是理。”
“那……你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金旼炡近乎哀求着说。
“那……好吧。”柳智敏点了点头，送开了她，言语间充斥着止不住的失落，“我等你。”
金旼炡垂眼，也轻轻点头。
她没想到，柳智敏会这么直接地把这件事说出来。她本以为，自己和柳智敏这种暧昧的关系会持续到中考结束，然后自然而然地断掉。
不过，现在看来，她想错了。
柳智敏比她想象的还要爱她。
她以前也曾怀疑过，柳智敏对自己，会不会是感激大于爱情，毕竟，自己只是她的一个学生。为了不影响柳智敏的工作和业内的口碑，她很长时间都是这么想的。
但即使柳智敏对自己只是感激，她还是忍不住凭借着这种感情靠近柳智敏。那天的约会就是如此。在她和柳智敏牵着手穿过人群、穿过商铺时，她看着面前的人群，又看着柳智敏的脸，只觉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了;而自己，对柳智敏来说，或许也只是像自己和人群一样，并没有那么重要，顶多也就是擦肩而过。
关于远离柳智敏，金旼炡在心里给自己做过好多建设;但每次看到柳智敏，内心深处就变得软踏踏的，所有的建设全部崩盘。她也知道，自己控制不了自己。
她爱柳智敏，这是事实，也是本能;但拒绝，或许是理智，又或许是敏感。
“走吧。”柳智敏牵起金旼炡的手，“你回家吧，我进去看看我爸妈。”
“嗯嗯。”金旼炡点了点头，离开了医院。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沉重了，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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