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旼炡，别卷了……”宁艺卓痛苦地扶着脑袋，“我卷不过你……”
“加油。”金旼炡做着物理卷纸，平静地说。“也不是卷，只是上次物理没考好。”
“我服了……”宁艺卓放下笔，拿起卷纸转过身，“这题咋做啊……”
金旼炡抬起了头。她看了一会儿题目，然后抬手用铅笔连了一条辅助线。
“算吧，你肯定会。”金旼炡拍了拍宁艺卓的肩膀，“加油，看好你。”
“下节什么课？”宁艺卓问。
“化学。”金旼炡手中的笔顿了一下。
“怎么这么冷漠了？”宁艺卓感到有点奇怪，“你和柳老师……”
“预铃响了，上课吧。”金旼炡停下笔，抬起头说，“好好上课，别乱想。”
柳智敏拿着教案和练习册走进了教室，然后站上讲台。每一步，都如金旼炡第一次见到柳智敏那样。
金旼炡低着头，装成听课的样子。听着柳智敏疲惫的声音，她心里乱成了一团。
她怎么黑眼圈这么重了……是不是又没好好休息……
不是说好了会早点睡的吗……
那个精神病又来找她了？……
胸腔处隐隐作痛。金旼炡看了眼自己心脏的位置，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她父亲怎么样了……
要不要……抽时间去看看……
这周日……应该可以吧……
看柳智敏父亲的话，该买些什么去呢……
柳智敏的母亲肯定也在吧……
该叫他们两位老人家什么呢……
肯定是叔叔阿姨吧……
那个金政珉会叫这两位老人家什么呢……
是和我一样的叔叔阿姨——
还是，其他的称呼呢……
她不敢想下去了。
柳智敏，你没有骗我……是吧？
我相信你，柳智敏，肯定是我想得太多了……对吧。
下了课，柳智敏回到了办公室。她把教案和练习册放在桌面上，然后打开了电脑。
金旼炡，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解地摇头。今天上课，自己的小课代表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别是因为我啊……
快要中考了，柳智敏可不希望因为两人之间的这些小事耽误了金旼炡的前途。
要不要……去找她问清楚……
这孩子……她会说吗……
柳智敏重重地叹了口气。
父亲的病持续地恶化。上次检查后，她注意到了医生凝固的眉间，感觉心脏被谁揪了一把。
马上要一模了，学校那边的压力更大了。每次开会都要拿出好多数据，各项比对;然后再含沙射影地批评某些人。
那边那个精神病最近消停了一点儿，但不多，柳智敏也是服他服得彻彻底底的了。她受够了金政珉这种无止境地骚扰，于是把他拉黑了。
柳智敏知道，自己把他拉黑以后，他肯定会来找自己的父母求情。
金政珉求过情之后会发生什么，柳智敏也已经猜了个大概了。父母会劝她把拉黑撤回，然后再让她和金政珉吃顿饭，好好聊聊。
一想到要跟金政珉吃饭，柳智敏就一阵生理性反胃。不过这是在办公室，她只能皱紧眉头。
怎么又想到这个精神病了……柳智敏扶住了脑袋。
金旼炡还在纠结我和金政珉吃饭的事吗……
不过，我已经跟她解释过了，她也知道了，那就不应该了吧……
那又是什么……
这小小的孩子，心思这么重……
“柳老师！”旁边的老师突然说话，打断了柳智敏的思绪，“需要我帮忙吗？”
“啊。”柳智敏回过神来，“不用了，谢谢啊。”
肯定是自己盯着电脑发呆，被人误会什么东西不会做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柳智敏觉得自己要疯了。她赶忙从一摞卷纸下抽出一套化学卷，冷静一下。
要不……找个时间……去一趟医院吧……多带点东西去。
感觉自己好久都没去了……
柳智敏突然有点愧疚，她抬眼看了看桌子上的日历。
就这周日吧……刚好有空。
“您好，请问院长在吗？”
“在，请进。”
金政珉拎着东西进了门，然后在院长对面坐下了。
“院长，最近可好？”
“有事直说。”
“那我就不绕弯子了。”金政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很多，“能帮我个忙吗？”说完，他小幅度地将手中的东西往院长那里递了递。“我有个朋友……是您的故交，所以……能不能……”
哦？这也是酒啊……院长瞟到了露出一角的包装盒。
“在住院部，411床，姓柳的一位男病人。”金政珉仔细想了想，补充到，“好像得的是癌症。”
“啊，他啊。”院长吹了吹瓶盖中的茶水，慢条斯理地说，“他转去VIP病房了。”
“什么时候的事？”金政珉问。
“没有几天，”院长喝了口茶水，“最多也就……半个月前吧。”
“半个月前？”金政珉有点惊讶，不过他整理了下衣领，很快调整回来。“V……IP？”
“你是患者什么人？”院长问。
“我……我是患者女儿的男朋友。”金政珉心虚地回答。
“男朋友！”这回轮到院长惊讶了。他放下了保温杯，向上托了托眼镜，坐直了问道：“你是他女儿男朋友？”
“啊……对啊……”金政珉揉了揉鼻子，眼神闪躲着。
“这可太有意思了……”院长摸着眼镜框。
“您……这是什么意思？”金政珉紧张地搓了搓手。
“没什么，祝你们幸福。”院长意味深长地笑着说。
“哦……好，好，谢谢院长。”金政珉慌张地点头，“那我的事……”
“我会尽我所能。”院长收起笑容，肯定地说。
“麻烦您了。”金政珉起身与院长握手。
“不送了。”院长目送金政珉离开了。
金政珉从办公室出来，感觉不太对劲，院长的那个笑容让他有些脊背发凉。
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空旷的走廊。
他松了口气，带着疑惑离开了医院。
不过，这个疑惑，他要找柳智敏问清楚。
要不……周日来一趟吧，也当看看她父亲了。
“妈，我和宁艺卓去自习室写作业了啊！”金旼炡背着书包，在门口穿着鞋。
“去吧去吧。”金母回答，“早点回来，不回来吃饭打电话告我一声啊。”
“好嘞！”金旼炡出了家门。
天气逐渐变暖了。树芽从枝条中冒出，一片片嫩绿的小小的新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同音符一般，为蓝天谱出春天的旋律。
去车站的路上，金旼炡路过了街边的水果店。她进去拿了一个果篮，然后又觉得有点小，摇了摇头，把它放下了。
她上了公交车，坐在窗边，放空着大脑。
到了医院，金旼炡下了车。她四处看了看，没看到水果店，她犯了难，只能站在门口的石墩子旁边。
她观察着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谁的手中有果篮，想推测一下水果店的位置。
事与愿违。观察了一会儿，她一无所获。
在她失望时，她的余光瞟到了上次的那个保安。她眼睛一亮，上前去。
“大爷。”她说，“您知道这附近哪有水果店吗？”
保安大爷一愣，转过了头。
“你是那个……”大爷激动地用颤抖的手指点着金旼炡。
“对，是我。”金旼炡点头，“我来看人，想买点水果，这附近哪有水果店？哪家水果好？”
“你顺着着条路往里走，就走几步道儿，右手边儿第一家水果店，我之前上他家买过，不错。”
“好嘞，谢谢大爷！”金旼炡谢过保安大爷，快步走向那家水果店，果然买到了心仪的果篮。
嗯……不错……金旼炡满意地打量着手中的果篮。
烟没白送……
除了水果店和各种早餐店，这条小路还有一家奶茶店。想到自己一会儿还要问路，金旼炡便买了几杯。
她快步回到医院，上了楼。
嘶……新病房怎么走……
果然，不认识。
“姐姐，”她走到自习所在楼层的平台，“请问一下，除了这些病房，你们这里有没有……高级一点的病房？”
“啊，有啊，VIP病房。”前台的护士一边打字，一边回答。
“可以……”
“喂，您好，这里是……”金旼炡的话被一通电话打断。她只能在旁边耐心地等着。
“麻烦你姐姐，可以告诉我VIP病房怎么走嘛？”金旼炡笑着说。
“在四楼，上楼右转。”前台护士说。
“谢谢姐姐。”金旼炡把奶茶悄悄放在前台上，“辛苦了！”
“这孩子，神神叨叨的，往这儿放什么药？”护士嘟囔着把袋子拿下来，准备扔到专用垃圾桶里。“这么沉。”
扔之前，她看了眼里面的东西。
等会儿……
护士:别吵，我在烧烤……
她望向金旼炡离开的地方，那里早已不见金旼炡的影子。她把奶茶放在了桌子上，笑了。
电梯到了四楼，金旼炡出了电梯，然后根据护士所说的，右转，然后半蹲下身子向两边的透明玻璃张望着。
“来来来，孩子让一下。”一位医生说。
“哦，对不起。”金旼炡赶忙让开。
这孩子，要偷什么东西吗……
“411……”金旼炡嘟囔着。
柳智敏的生日……
对啊，柳智敏好像快过生日了……
会不会是这里呢……
会这么巧吗……
她悄悄地从前门玻璃向里面望去。果然，里面是两个熟悉的面孔，只不过病床上的人脸色差了许多。
环视了病房一圈，环境比之前的病房好多了。金旼炡在心里暗暗感慨院长和一万块的酒的靠谱。嘶……不对啊……金旼炡皱了皱眉头。
床头上怎么有一捧花？
还是新鲜的……
难道有谁来过了吗……
柳智敏？
不对不对……金旼炡马上摇头。谁家来医院看自己父母带这么一大捧花啊。
那是……金旼炡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但她不敢确认。
算了，先敲门进去吧……她抬手敲了敲门。
“进……”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病房里响起。
“叔叔好，阿姨好！”金旼炡鞠着躬问好。
“孩子……你是不是……走错了？”柳母问。她的头发比上次金旼炡来的时候白了许多。
“没有，我是来看柳老师的父亲的。”金旼炡得体地笑着回答。她走上前，把果篮放到床头。
“啊，智敏的学生啊……”柳父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智敏和你说的？”柳母轻声问道。
“不是。”金旼炡摇头，“是我自己发现的……”
金旼炡本想回答那天她也恰巧在医院，但她想了想，改口道——
“我感觉柳老师最近憔悴了许多，下课后就去办公室关心了她一下，不小心看到了柳老师压在办公桌下面的单子。”
“智敏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咳咳咳……”柳父的话被一阵咳嗽打断。
“别怪她，她太累了。”金旼炡说，眼里不自觉流出心疼。“叔叔阿姨，别怪柳老师。”
“不怪她，当然不怪她。”柳母红着眼眶给柳父拍着背，“她很辛苦，我们也知道，她已经做到最好了。”
“嗯，她是个好老师。”金旼炡低着头，微笑着点头应和。“但其实，我不想看着她这么累。”
“我们也不想。”柳母叹了口气，摇着头说，“可没办法，这是她的工作。”
“我觉得，只要柳老师幸福就好。”金旼炡突然抬起头，“不管是否有伴侣，不管伴侣是谁，柳智敏她幸福就好。”
“你……”
“柳智敏她应该有属于她自己的人生。”金旼炡继续说，她的声音颤抖着，悲伤又坚定“她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力。”
“我们……”
“柳老师，她一定会幸福的。”
病房里，三人沉默了一会。
“孩子，谢谢你。”柳母打破了沉默，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这是我应该做的。”金旼炡点头，“叔叔，要好好休息，祝您早日康复。”
“阿姨，不要太累了，您也要注意身体。”
“我妈还在家里等我，我先回去了。”
“去吧，孩子。”柳母擦了擦眼泪，“回去吧，谢谢。”
柳父也向他挥了挥手，表示谢意。
金旼炡鞠了一躬，出了病房，然后轻轻地关上了门。
“金旼炡？”
金旼炡吓得一激灵，她一转头——
我靠！柳智敏！
“柳智敏！”
“你怎么在这？”柳智敏拽住金旼炡的袖子，“赶紧回去。”
“我怎么不能在这？”金旼炡气呼呼地甩开柳智敏，“吓死我了。”
“赶紧回去，小孩子别在医院待着。”
“你才是小孩子！”
“哎呀我是我是，我是行了吧，我的小祖宗，我亲爱的，你回去吧，奥。”
“这么着急赶我走？”金旼炡眯着眼睛，凑进柳智敏，“咋了，跟我玩金屋藏娇啊？”
“没有没有，我哪敢啊。”柳智敏赶忙摆手，“我是让你赶紧回去学习，不学习就回去休息，一个小孩子，三天两头地往医院跑。”
“我不！”金旼炡说，“我就来！”
“你真是……”柳智敏弹了下金旼炡的额头，“你没跟这老两口说什么吧？”
“说了。”金旼炡想逗逗柳智敏，于是装作得意地说。“什么都说了。”
“什么都说了？”柳智敏感觉天都塌了，“别闹，你都说什么了。”
“放心吧。”金旼炡拍了拍柳智敏的肩膀，“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
“你这臭孩子。”柳智敏知道金旼炡在逗自己，“你过来来。”说完，她把金旼炡往安全出口里拽。
“哎哎哎，柳智敏你要干嘛，这是医院！”金旼炡在心里吐槽着医院的瓷砖太滑。“别拽我！”
“我要干嘛？我收拾收拾你。”柳智敏带着笑意说，“你越来越皮了。”
在力气方面，金旼炡承认自己是小孩子。她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柳智敏带到了安全出口，然后又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柳智敏按在墙上。
“你……”金旼炡咬着牙说，“你个坏人！”
“我就坏。”柳智敏笑着在她耳边说，“怎么，不喜欢吗？”
金旼炡的眼睛瞟向楼梯的转角，愣住了
“回答我啊。”柳智敏还在金旼炡耳边吐着气。
“那里有人。”金旼炡快速推开柳智敏，柳智敏也很快冷静下来。
那个人似乎才注意到两人的动静，抬起头。他的上方烟雾缭绕，好像在抽烟。
三人就这样对视了。
对视的一瞬间，柳智敏和金旼炡两人都傻了，她们心里不约而同地出现五个字——
我靠！金政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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