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盈的闭关静室内,她的身体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但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与之前那种纯粹的清冷神圣有所不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的生命波动。
韩羽和龙皓晨照例前来探望,察觉到这微妙的变化,心中都是一动。
就在这时,静室内异变再生!
只见江雪盈的眉心处,那弯月神纹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
一道虚幻的、散发着月白色光晕的少女身影,如同破茧的蝴蝶般,缓缓地从她的眉心飘飞而出!
那身影起初还有些模糊,但迅速凝实,最终轻巧地落在了静室的地面上。
银白色的长发如同月华织就的瀑布,垂至腰际。
一身简单的、由月光凝聚而成的白色衣裙,勾勒出她纤细窈窕的身姿。
肌肤白皙近乎透明,却透着健康的红润。
最重要的是那张脸——精致绝伦,眉眼如画,紫色的眼眸清澈如水,正带着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激动与难以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向前方。
“采……采儿?!!”
韩羽和龙皓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气息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少女,不是采儿是谁?!
而且,她不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死神模样,而是恢复了他们记忆中最熟悉的样貌,甚至比以往更多了几分出尘灵动的气质!
采儿也看到了他们,紫眸中瞬间涌上了水汽,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发不出声音。
而几乎在采儿灵魂离体、凝聚成型的瞬间,江雪盈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她的眼神与之前截然不同!
那双赤瞳中,虽然依旧蕴含着神性的深邃与威严,但之前那种近乎漠然的理性冰层已经消融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澎湃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感!是狂喜,是心疼,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
“采儿!”
她几乎是踉跄着从床上下来,几步冲到采儿面前,再也顾不上什么神明的仪态,张开双臂,将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温热的身体,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采儿!采儿!”
她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哽咽,泪水汹涌而出,滴落在采儿银白色的发间。
“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这是苏醒以来,她第一次如此毫无保留地宣泄自己的情感,第一次如此像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
采儿也反手紧紧抱住了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熟悉又令人安心的气息,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盈儿……我回来了……我说过的……再也不分开……再也不……”
两人相拥而泣,仿佛要将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恐惧,都在这一刻发泄出来。
韩羽和龙皓晨站在一旁,看着这奇迹般的一幕,看着相拥哭泣的两人,眼眶也都湿润了。
他们知道,那个真正的江雪盈,至少有一部分,随着采儿的归来,也一起回来了。
许久,两人的情绪才稍稍平复。
江雪盈捧着采儿的脸,指尖颤抖地抚过她的眉眼,她的脸颊,仿佛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疼吗?采儿……那个时候……一定很疼吧……”
她想起那些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心再次揪紧。
采儿摇了摇头,紫眸中虽然还有泪光,却绽放出无比坚定而温柔的光芒。
“不疼。只要你能回来,什么都不疼。”
她握住江雪盈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你看,我很好。而且,我好像……还因祸得福了。”
她感受了一下自己这具由月华神力和执念重塑的灵体,虽然力量远未恢复,但却异常纯净,甚至与江雪盈的神力有着天生的亲和。
江雪盈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破涕为笑。
“嗯!我的采儿,现在可是带着月光的小姑娘呢。”
两人相视而笑,泪水还挂在脸上,笑容却比阳光更加灿烂。
劫后余生的喜悦,失而复得的珍贵,让她们之间的羁绊,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韩羽和龙皓晨也走上前,韩羽看着采儿,千言万语哽在喉咙,最终只化作一句。
“欢迎回来,采儿。”
采儿看向他,又看向龙皓晨,紫眸中充满了歉意和感激。
“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也……谢谢你们,一直陪着盈儿。”
龙皓晨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回来就好。我们……一直都在。”
采儿的奇迹归来,再次震动了驱魔关。
圣月看着眼前这个气息与江雪盈隐隐相连、灵魂澄澈强大的少女,心中感慨万千。
他明白,采儿的回归,或许是对抗江雪盈神性侵蚀的最关键因素。
接下来的日子,江雪盈一边继续适应和掌控体内那一半的月神神力,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助采儿稳固灵体,并尝试引导她重新修炼。
由于采儿的灵体本质是由月神神力重塑,她对月华之力的亲和度极高,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甚至可能走上一条与以往刺客之道截然不同的、属于“月之使者”的道路。
而采儿的存在,就像一枚最有效的“情感锚点”,牢牢地系住了江雪盈那颗在神性与人性间摇摆的心。
当江雪盈因为分析战局而提出某些过于冷酷的战略时,采儿会轻轻拉住她的手,紫眸中带着不赞同和担忧,低声说。
“盈儿,那里有孩子,有老人,像曾经的我们一样无助……”
江雪盈那趋于绝对理性的思维,便会受到冲击,她会蹙眉思考,然后尝试修改方案,加入更多的保护措施。
虽然过程可能不如“最优解”高效,但她开始愿意去考虑“人”的因素。
当伙伴们聚餐,江雪盈因为神性习惯而显得格格不入时,采儿会默默地将她喜欢的菜夹到她碗里,或者在她耳边低声说起从前猎魔团的趣事。
那些温暖的记忆碎片,会一点点融化神性的冰层,让江雪盈的脸上,重新露出些许属于“江雪盈”的、真实的微笑。
韩羽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不再试图用过去的情感去“唤醒”她,而是像采儿一样,用持续的、温暖的陪伴,默默地守护在她身边,让她感受到“被爱”与“被需要”,这些都是人性最重要的养分。
然而,神性的侵蚀并非那么容易消除。在某些需要绝对理智和力量的时刻,月神的冷静与强大依旧是必不可少的。
江雪盈也清楚地知道,她无法,也不能完全抛弃这份力量。
她开始有意识地学习如何在这两种状态间寻找平衡。
在与伙伴们相处时,努力收敛神性,放大情感;
在处理正事、面对敌人时,则调动神性的理智与力量。
这条路很难,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稍有不慎,就可能再次滑向神性的深渊,或者因为人性干扰而错失战机。
但幸好,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有采儿,这个愿意为她一步一叩首、献祭灵魂的挚友,永远在她身边,用她紫水晶般清澈的眼睛提醒她,何为“人”的温暖。
她有韩羽、龙皓晨和光之晨曦的伙伴们,他们的信任与陪伴,是她人性的重要支撑。
她还有圣月等长辈的理解与守护。
一天夜晚,江雪盈和采儿再次并肩站在露台上,望着星空。
“盈儿……”
采儿轻声开口,紫眸中映着星光。
“你会……完全变成那个月神吗?”
江雪盈沉默了片刻,伸出手,看着月光在自己指尖流淌。
一半的力量已经让她拥有了近乎神明的视角和能力,那完整的月神,又会是怎样的存在?
“我不知道,采儿。”
她诚实地回答,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但很快又变得坚定。
“但我知道,我不想忘记你们,不想忘记那些会哭会笑的感觉。这份力量很重要,但和你们相比……”
她转头看向采儿,赤瞳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
“你更重要。”
采儿握紧了她的手,笑容温柔而坚定。
“嗯。不管你会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盈儿。如果你迷失了,我就再把你找回来,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无数次。就像你救我一样。”
江雪盈看着她,心中最后一丝因为神性而带来的不安也消散了。
她反手握紧采儿的手,感受着彼此掌心的温度。
“好。”
她微笑着,抬头望向那轮永恒的明月,眼中既有神性的深邃,也有人性的温柔。
“那就一起走下去吧。”
前路依旧漫漫,圣战未歇,魔族虎视眈眈,神性的考验也如影随形。
但此刻,她们紧握彼此的手,拥有了面对一切的勇气。
月光洒在她们身上,将两道身影紧密相连,仿佛预示着,她们的命运,早已不可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