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宋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扑哧笑出声，“他呀，既不是玉树临风的世家公子，也不是什么温和儒雅的泽泽明珠，就是个霸道专制又小气记仇的傲娇鬼。”
“啊？”雷无桀满脸困惑，问道，“那你还喜欢他？”
萧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月光透过酒液洒在她脸上，柔和了她的眉眼：“喜欢就是喜欢了，哪有那么多道理？他的好他的坏，都刻在我心里了，想忘都忘不掉。”
雷无桀立刻双手托脸，凑得更近了，眼里满是八卦的光芒：“姐姐，我想听听你们是怎么相遇的！是不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英雄救美或者美救英雄？”
“差不多吧，算是美救英雄？”萧宋仰头喝了口米酒，醇厚的酒香在舌尖散开，记忆也随之飘回十几年前。
她慢慢回忆道，“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是个巧合，当时我意外救下了他，后来没过多久他死皮赖脸来找我，还暗戳戳打扮自己，勾引我。”
萧宋也不好意思跟孩子说他当时是来爬床的，只能捡能说的说，顺便润色润色，“后来我们越走越近，直到一次我被仇家埋伏，受了重伤，生死之际，是他赶来替我挨了最致命的一击，我们一起躲在一个山洞里，在那里我们之间的感情更进了一步，后来我们……”
这么多年，萧宋以为这些记忆早已被崖底的岁月磨平，可是当她回想这一切，一切仿佛都历历在目，就好像昨天发生的。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会分开啊？”雷无桀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少年的语气里满是惋惜。
萧宋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她低头盯着杯中晃动的酒液，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低头思索许久。
良久后，她才苦笑着摇了摇头：“许是命运无常吧……我们的身份本就隔着千山万水，很多事情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
萧宋看向雷无桀，眼底满是真切的愧疚：“其实在那段感情中，他的付出比我多，受到的委屈也更多。我不能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分，坦荡地昭告世人我们之间的爱意，连私下相见都要藏着掖着。可他从未向我抱怨过，没有因此对我发脾气，面对我时也总是把最好的一面留给我，温言细语，温柔体贴，生怕我受一点委屈，是我亏欠他。”
说到这里，萧宋的语气软了下来，她从不吝啬对苏昌河的夸赞，“外人只看得到他的阴险毒辣，却不知他也有一副侠骨柔肠。其实即便没有我，他过得也一定不会差。他重情重义，敢爱敢恨，有野心，有头脑，下手果断，武功高强，又懂得审时度势，会利用身边的一切资源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无论在哪都能闯出一片天。”
“可是我觉得还是很遗憾啊，明明是两个那么相爱的人，却不能在一起……”
雷无桀突然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抹了抹眼角，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抽泣个不停。
萧宋看着他这副比当事人还伤心的模样，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当年的事大家各有难处，在他与阿爹之间，我选了阿爹；他在我与责任之间，选择了责任，我们都选择了当下时刻对自己更重要的，所以这个结果我认，不怨，亦无悔。”
雷无桀根本听不进劝，越想越难过，呜呜咽咽，一个劲的在那抹眼泪，嘴里还碎碎念着，“为什么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雷无桀：今天是被别人爱情感动的一天。
呜呜呜，他好难过……
雷崽崽越哭越投入，眼泪就像没关闸的水龙头，哗啦啦的流，止也止不住，然后就……哭到了半夜。
等到感性的雷崽崽早上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肿到睁不开了，只能勉强掀开一条缝。
萧宋端着一盆冰水从厨房出来，看见他这副模样，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哭了半宿，能不肿吗？”
她从水里捞起用布包好的冰块，递到雷无桀手里，“急救一下，好好的一张帅脸现在都肿成什么样了。赶紧敷敷，不然顶着这双‘核桃眼’赶路，要被江湖人笑掉大牙了。”
雷无桀捧着冰凉的布包敷眼睛，脸颊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在冰块消肿效果不错，等他慢悠悠吃完早饭，眼睛已经能正常睁开了。
萧宋早已在一旁收拾妥当，地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里面全是她连夜做的干粮——烤得喷香的肉干、甜软的麦饼，还有用油纸包好的坚果，以防这个跟楚河一样的路痴孩子在路上饿死。
“这些你都带上，”萧宋将布包递给他，又塞了一瓶伤药进去，“伤药是我用草药做的，止血效果很好，路上遇到危险别硬拼，打不过就用皮霹雳子拦住他们，赶紧跑知道吗？”
萧宋谆谆教导，生怕这个老实孩子被人骗的苦茶子都没了。
“若晏姐姐，我舍不得你~”雷无桀嘟嘟嘴，一米九的大小伙子朝着比他矮了一个头的萧宋撒娇，虽然有些滑稽，却透着十足的真诚。
他不认路，也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再找到这里，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还会再见。
“我也舍不得你，但人生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都是要习惯离别的”，萧宋看着他失落的模样，心中也泛起酸涩，摸了摸雷无桀的发丝。
顿了顿，萧宋眼神变得格外认真，轻声说道，“小桀，答应我，不要把见过我的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师父或者你日后喜欢的人，好吗？”
雷无桀看着萧宋严肃的神情，虽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举起手保证：“若晏姐姐，你放心！我雷无桀说话算话，绝对不会跟任何人提起你，更不会说我来过这里！”
萧宋看着他掷地有声的模样，伸手帮他理了理褶皱的衣领，笑着点点头，“我相信你。”
“小桀，你性子纯良，待人真诚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别被表象蒙蔽。江湖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具，而面具之下才是真心。你一定要用自己的心去分辨，记住，事过无悔，杜绝内耗。”
雷无桀听得格外认真，用力点头，将这些话牢牢记在心里，“若晏姐姐，我记住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萧宋一直送到百步，直到再也无法往前走，看着雷无桀一步三回头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远，身影渐渐变小、变淡，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黑点，直到再也看不见那抹身影，挥着的手才缓缓放下。
——回忆完。
作者十二年后的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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