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小孤山山寨中灯火渐熄,众人在酒足饭饱之后陆续散去,各自回房歇息。二当家藤义站在厅堂一角,目光落在被灌得醉醺醺、脚步踉跄的陈术身上,眼底悄然掠过一丝冷意,如同夜风拂过刀锋,寒意深藏却锋芒暗蕴。
二当家腾义六子,熊三儿送陈教官回房间,别让新娘子等急了。春宵一刻值千金!
二当家腾义是。
熊三儿二当家放心,我们一定给人“安全”得送到新房里。
说完他还不忘朝藤义比了一个“一切都在计划中”的手势。对面的二当家见状,虽未言语,却朝着二人微微点头,随后转身迈步向厨房走去。,背影沉稳而笃定。
此时,陈术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双眼迷离恍惚,脚步虚浮踉跄,被马六和熊三儿一左一右搀扶着,摇摇晃晃地来到门口。
马六陈教官,时间不早了您进去吧。我们也该回去睡了。
陈术别——走,我还没喝完呢。今天高——兴芋头拿酒我——要和弟兄们畅饮通宵。
熊三儿好好好,我这就去拿酒!陈教官外边冷您进去喝。二当家的在里面等您多时了。
陈术趔趄着扶住门框,脸色涨得通红。“嗝——”一声响亮的打嗝声从他口中传出,伴随着浓烈的酒气,仿佛连空气都被醺得晃荡了一下。
陈术二位,回吧。别在这杵着了耽搁我喝——酒。
陈术朝身后挥了挥手,转身迈步走进房间。眼见事情即将尘埃落定,马六不动声色地向身旁的人递了个眼神。那人瞬间会意,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门锁,动作娴熟地穿过锁眼。“咯噔”一声,门从外面被牢牢锁死,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两人相视一笑,手中把玩着钥匙,先后迈步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中回荡开来。
待陈术踏入房间,他的神色在瞬间恢复了清明,再不见半分醉酒后的迷糊模样。仅仅一天的光阴,这房间却已焕然一新。大红的喜字端端正正地贴在墙上,为屋子增添了几分喜庆之意。木桌上,粗大的蜡烛稳稳地插在铜制的烛台之中,跳动的火苗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将周围映照得忽明忽暗。一旁还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两杯清酒,似乎在静候新人的品尝。然而,本该是温馨甜蜜、满溢幸福的时刻,陈术的心中却充塞着化不开的苦涩,如同一团浓重的阴云,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轻叹一声,缓步走到床边。未曾料到,他刚一挪动身形,坐在床上的姑娘便猛然扯下头上的红盖头,迅速朝最里面的墙角蜷缩而去并手握不知在哪里寻到的剪刀做出防御姿势,她的脸上满是惊恐与戒备,仿佛一只受惊的小兽,试图逃离未知的威胁。
秦盼不要过来!再往前我就不客气了。
见此情形陈术苦笑一声摆摆手。
陈术别紧张,我只想要一条被子。直接睡在地上很容易着凉的。
秦盼你没骗我?
陈术我骗你干什么?把剪刀放下小心伤了自己。
秦盼你要敢说话不做数,我哥一定不会放过你。
陈术不会放过我?你忘了今晚你之所以和我共处一室全是你哥藤义的杰作。我想现在他巴不得我们发生点什么才能如他的意。
秦盼我不认识那个人,他也不是我哥。
陈术你哥是?
秦盼两江会会长。
陈术哦?原来是秦放的妹妹秦盼。难怪看着面熟,你们兄妹俩长的挺像。
秦盼你认识我们?
陈术两年前见过秦会长一面印象很深,也和你们会里的兄弟攻打过宪兵队。
秦盼您是?
陈术认识一下,陈术,南洲军统分站行动科白鸽行动队队长。
陈术郑重的向床上的姑娘敬了个军礼。对方不是军人初次见面本来应该握手的,不过考虑男女有别只好就此作罢。
秦盼这是哪?
陈术距临江城百里之外的小孤山山寨。你不在城内怎么会来到土匪窝?
秦盼真是倒霉透了,回家的路上在街边本想买个糖人解解馋,意外包被小偷抢了大头他们去追人然后我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骗绑到这里。
陈术有组织有预谋街上那么多人不惹却偏偏盯上你保护最严的两江会大小姐。藤义真是好手段。
根据这几天的观察,马六熊三儿显然是藤义的人,他们二人在城内调戏良家妇女遭梁栋收拾,梁栋喜穿军装身份显而易见。堂堂国军有此举动想必藤义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反常的味道。可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和梁栋的关系,不好,军统不干净。如果单纯的试探不是非要秦盼不可,还有一种目的想到这里饶事久经战场的陈术也不禁替自己捏把汗心头隐有寒意渗出。
秦盼陈大哥你在说什么?
陈术没事,这段时间安心住在这,最好不要走出这个房间。白天我让小芋头来陪你。你哥那我会尽快通知薛敏转告你的消息。
秦盼你认识敏姐姐?
陈术她是我的长官。
秦盼不行,我不能留在土匪窝。陈大哥帮个忙呗!
陈术你逃不掉的至少这几天。
秦盼好啊!原来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陈术别冲动,出了这个屋外面有多少双眼睛像饿狼一样盯着你知道吗,到那时候名声和清白什么都保不住。我了解那些人送到嘴边的肥肉他们没有不吃的道理。我也是在奉命执行任务才来山上,委屈你先做几天陈太太,等过段时间我会平安的给你带出去。
秦盼那你答应我三件事。
陈术请讲。
秦盼一、你我不许坐在一张床上;二、不可以在我面前更换内衣;三、让我想想……
陈术三,回去后和你哥解释清楚还你清白对不对?
秦盼对,就是这事。我一个刚毕业的女学生和陌生的男人深夜共处一室即使没发生什么要是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陈术明白!我会记得的。太晚了早点休息。厚被子给你,薄的——
“咳咳……”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楼下幽幽传来。那声音虽不甚清晰,却如一根细针般刺入了屋内二人的耳中。姑娘的目光瞬间凝在陈术的脸上,她的手指微微攥紧了衣角,紧张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悄然漫上她的眼眸,似乎下一秒就会从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溢出来。
秦盼怎么办?
陈术骂我!快点。声音越大越好!
秦盼我我我不会骂人从没人教过我。
陈术一个陌生的男人试图欺负你,自己该怎么做知道吗?
接到陈术的提醒,小姑娘眉眼一挑,心领神会,旋即扯开嗓子,带着几分泼辣与凌厉,高声骂道。那声音清脆而响亮,仿佛要在空气中撕开一道口子,将所有的情绪宣泄得淋漓尽致。
秦盼姓陈的你混蛋,不要过来。
陈术小娘们儿,看你往哪跑!既然二当家执意要给你送给我,我也不好负了他的美意吧。谁让你长的太漂亮我怎么舍得让给别人呢。不要害羞嘛,来哥哥帮你脱衣服!
秦盼畜牲!啊——啊——不要碰我!不要啊——
屋内,两人隐于窗帘之后,一递一句地争执着。争吵声、哭喊声、怒骂声此起彼伏,混杂着陈术故意摔凳子、踹桌子的巨响,以及碗碟杯子碎裂的清脆声响,交织成了一幅纷乱嘈杂的景象。楼下负责听房的人闻声,脸上浮现出阵阵令人不齿的淫笑。
马六成了!我就说嘛是猫就没有不爱吃肉的。看他姓陈的白天在弟兄们面前装作正人君子的样子背地里也是个普通的男人。
熊三儿三十多岁的人了,没个婆姨在身边,这股寂寞劲儿是个男人都扛不住。这就像是干柴碰上了烈火,再加上晚饭时我们添的那点油,我估摸着这场大火不烧到天亮怕是不会停。
马六哎,可惜,要是我六爷能有这艳福多美,一辈子也不白活。那小娘们儿嫩的能掐出水来,十七八正是含苞待放的好年龄便宜那姓陈的了。
熊三儿走吧,走吧,听得人心痒难耐。二当家还等着回话呢。
马六你弄的东西管用吗?别到时候让姓陈的给我们骗了。
熊三儿放心,春药是从城内窑子铺里老鸨手上花高价买的,她们专干这行能出岔子?迷魂药是咱们本地山里采的。知道姓陈的不是一般人,生怕他不着道所以我在酒里下了双倍的药量。一会儿药力发作陷入幻境别说是女人就算怀里抱着头老母猪在他那也一样认成心里最中意的人。
马六行啊兄弟,有点手段。
熊三儿那是自然!
透过窗帘的缝隙见二人走远,秦盼拍拍胸口终于松口气。
秦盼陈大哥你真行幸亏刚刚你反应快才想到这个办法,不然很难骗过下面的那两人。
秦盼他们走远了,你出来吧整理下房间。早点休息我去给你抱被子。
秦盼陈大哥?
秦盼说了许久,却始终不见窗帘另一侧有任何回应。疑惑之下,她迈步上前,径直拉开了帘幕。然而,眼前的景象令她心头一震——方才还与自己唇枪舌剑、相互配合的那人,此刻竟痛苦地倚靠在墙角,身体剧烈颤抖着。微弱的烛光映出他异常绯红的脸颊,脖颈处青筋暴起,显然正竭力压抑着某种难耐的折磨。他紧咬牙关,一言不发,连一丝呻吟都不愿溢出唇间,仿佛在用最后的倔强与痛苦抗衡。
秦盼陈大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陈术芷安,你什么时候到的?你的伤好了没有?刘成这丈夫是怎么当的,竟会放任自己的女人往土匪窝里钻太过分了。不行,此地不宜久留趁着夜色快走我送你出山门,小孤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秦盼是什么人?她是纵横两江的帮会大小姐。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在她的视线中来去如风过?然而,就算如此,眼前的陈术却让她的少女心第一次泛起了涟漪。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时候,藏着关心、隐忍、真诚,还有挣扎……那些情绪交织如潮,复杂得难以言喻。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却偏偏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坚持,像是一道细密的线,悄然间就缠绕上她的心头。
秦盼芷安?陈大哥你看清了我是秦盼。来我扶你上床休息,今晚我睡地上。
陈术不要碰我!芷安,我被藤义的人在酒里下了那种东西在床上我怕管不住自己。我爱你不想给你带来任何伤害。只愿远远得看着你幸福快乐。走吧,我知道下山的路。
陈术的声音微微颤抖,额头已沁出一层冷汗,他咬紧牙关,勉力撑起身子站直。目光落在秦盼身上,却又仿佛穿透了眼前的人,投向某个遥不可及的远方,带着一丝挣扎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秦盼我真的可以离开吗?
陈术的举动令归家心切的小姑娘来不及多想,她慌忙匆匆在抽屉里取出两包点心揣在怀里以防路上饿肚子。
然而,当二人来到房门前时,秦盼试着推了几下门,却纹丝未动。她心急如焚,抬起脚正要踹向那扇顽固的门,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拦住。
陈术等等,让我来。
陈术咬紧牙关,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扣住门把,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推搡。然而,那扇沉重的木门却像生了根一般纹丝不动,唯有积年累月的灰尘从上方簌簌飘落,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力。他屏住呼吸,耳朵贴近门缝,仔细捕捉着里面的动静。伴随着他用力的动作,门外隐约传来几声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清脆而冷漠。他的心猛地一沉,已然明白——这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愤怒与焦急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猛地握拳狠狠砸向木门,可那坚硬的门板却连一丝松动都没有。喘着粗气,他颓然退回到墙角,背靠着冰凉的墙面缓缓坐下,手背鲜红的血液流向地板满腔的不甘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消散在空气中。
右手传来的刺痛如针扎般,将沉溺于幻觉中的男人一点点拉回现实。然而,那股侵袭身体的不适感却犹如潮水般汹涌而至,愈发强烈。他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火焰舔舐,浑身燥热难耐,连呼吸也带着灼人的温度。强烈的原始生理欲望仿佛是只野兽在理智和身体的牢笼里横冲直撞。这种煎熬像是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束缚在痛苦的深渊中,无法挣脱。“好厉害的东西,绝不能继续坐以待毙。老师说过人和动物的区别在于人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而动物则是随性而为。刚刚在幻境里没酿成大祸不代表接下来可以平安的度过今晚。
未能如愿离开,秦盼的心情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她有些泄气地坐在床边。直到看见陈术重新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时,她的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担忧。
秦盼陈大哥,你有没有舒服点。喝不喝热水我去给你倒?
陈术不用,谢谢。秦小姐会用枪吗?
秦盼我哥教过我,摸过几次,打不准。
陈术两米之内足够了,接着!
秦盼房间就我们两人给我这东西干什么?
陈术熬到天亮还有好久,我不敢保证每次都能控制住发狂的自己。只要我靠近床边你知道该怎么做。
在抛出配枪的瞬间,陈术的大脑再度被一阵强烈的眩晕感侵袭。恍惚之间,那个深埋心底的身影竟在眼前愈发清晰起来。他咬紧牙关,用仅存的那点理智驱使自己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在右臂上划开数道血痕。刀锋割裂肌肤的痛楚与鲜血温热的流淌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道激流冲刷着混沌的意识,试图唤醒濒临失控的思绪。
秦盼陈大哥!
陈术不许过来。喜帕扔给我!
秦盼我懂护理包扎伤口的活我在行。
陈术走开!
陈术强忍着生理上的极度不适,任由斑驳的血迹在白色的喜帕上晕开。受伤虽然能让他的头脑从幻境中挣脱,保持片刻的清醒,却无法减轻分毫体内欲望带来的煎熬与痛楚。每一滴鲜血的落下,都仿佛是他与这诡异幻境抗争的痕迹,而那股源自身体深处的躁动,则如同附骨之疽,无时无刻不再试图啃噬着他的意志。折磨着他的神经。
陈术秦小姐,如果你想平安的离开小孤山我给你个建议。
秦盼什么?
陈术衣服扯破,明天一天不要起床。
秦盼理由呢?
陈术以后你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