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嫡女,何家少奶奶,肖家表小姐。
薨逝。
肖珏.她,确实累了。
葬礼,人潮汹涌,各怀鬼胎。
柳期许的死,也成了京城小姐夫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她们轻摇着团扇,或低声窃语,或故作叹息。
然而,言谈之间流露出的几分幸灾乐祸与窥探欲,却让这话题蒙上了一层说不出的阴冷意味。
谁人不知名满京城的柳家嫡小姐,风华绝代的佳人儿,嫁给了那位与她同样声名显赫、风采无双的飞鸿将军。
夫妻二人伉俪情深,到头来反成笑话。
她如今死了,死在禾晏的怀里。
身葬之地,却是何如非的身边。
*
夜深了,寂静的惆怅悄无声息的裹挟肖珏那颗外人言道冰寒的心脏。
柳期许的一颦一笑还在他脑海里闪现,她第一次唤他名,她第一次趴在他身上抽泣,还有她第一次脸颊泛羞,情意绵绵的模样。
“二哥,我喜欢何家的大少爷,我想嫁给他。”
这样一个鲜活、漂亮的柳期许,这样一个稚嫩、心细的妹妹,在祠堂陪他守着母亲的姑娘。
就如同她种下的杜鹃一般凋零。

禾晏.肖珏,这是期许让我交给你的信。
来者是位身形瘦削、面貌英气的女子,她眉目如远山平和,细细审看却有几分疏离。
肖珏掀起眼皮,默默的打量禾晏,似乎要透过她的话幻想柳期许临终前嘱托的模样。
肖珏.谢谢你,禾晏。
肖珏.有时我会后悔,倘若当初我多关心她,她也许就不会病逝了。
那时肖珏与何如非在朝堂闹得不体面,他的舅舅柳宰相想来也左右为难。
一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亲外甥,一边是自己女儿未来的夫婿。
禾晏.她不怪你,她是怕你怪自己。
不欲多说,禾晏见他接过信,那本是明月之姿的玉面都督竟浮现出憔悴来。
待天光大亮,肖珏才颤着手打开这封信。
柳期许.二哥亲启:
柳期许.自嫁入何家,二哥便去了军营,你我二人竟无半点相处时间。
柳期许.我知你对如非心有怨恨,我也知他的无奈不甘。
柳期许.你与他,皆是我所爱之人,我不愿让你为难。
柳期许.所幸,我替你寻了些证据,只求你莫要耿耿于怀,误了自己的道。
柳期许.如非心细,他瞒了我许多事,被蒙在鼓中许久,我才惊觉自己对他的了解不过冰山一角。
柳期许.我怨他骗我,也恨自己为何不早点发现不寻常,令你也因此受到伤害。
柳期许.二哥,我不怪你。
柳期许.你没有错,所以不要自责。
柳期许.继续当名满京城的玉面都督,偶尔替我烧些纸钱。
柳期许.期许.
字迹秀丽,有七八个字大约是被泪水打湿,七零八落散在信纸那字里行间。
短短数行文字,肖珏却丝毫不敢一目十行地匆匆掠过。他只是掌着一盏孤灯,灯光如豆,将昏黄的光晕洒在纸页上,映得字里行间的每一笔都似蕴藏着千钧之重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