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黎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我独自躺在尚存他余温的床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那里还残留着他冰冷又灼热的触感。
一整天,我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彼此。
我在塔顶照料茉莉时,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注视,但当我回头,楼梯口总是空无一人。
午后的茶点,我照常准备,他却迟迟没有出现在藏书阁。
直到傍晚,我才在螺旋楼梯上遇见他。
他正要上楼,我正要下楼,在转角不期而遇。
我们同时停下脚步。
夕阳的余晖透过荆棘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绿色的眼眸里翻涌着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有挣扎,有痛楚,还有一丝昨夜未曾散尽的温柔。
黎深你的身体……
他先开了口,声音比往常更低沉,
黎深还好吗?
我知道他问的是冰裂症。
苏沐希嗯,好多了。
我轻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攥了攥衣角。
气氛好像有点尴尬。
又是一阵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比从前的冰冷更让人心慌。
苏沐希我……
我鼓起勇气抬头,
苏沐希那个,昨晚我们……
黎深忘记它。
他打断我,语气突然变得冷硬,
黎深那不该发生。
我的心猛地一沉。
苏沐希什么意思?是当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他侧身从我身边走过,衣袂带起一阵冷风。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听见他极轻地说:
黎深离我远点,对你有好处。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穿了我一整天的忐忑与期待。
我僵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塔顶。
夜色渐深,我独自坐在房间里,望着窗外冰冷的月光。
心口的闷痛比冰裂症的发作更让人难熬。
苏沐希为什么?
苏沐希明明他是在意我的,为什么要拒绝我的靠近?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我屏住呼吸,听见脚步声在门外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敲门,又渐渐远去。
苏沐希是黎深吗?
我猛地起身拉开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地板上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
他在用他的方式,践行着那句 “离我远点,对你有好处 ”。
可是,我不需要这样的 “好处 ”。
喝完汤药,我又重新躺回石床上,不久后,沉沉的睡意便席卷而来。
这一夜,睡的无比踏实。
难得一夜无梦,连一直以来纠缠不休的冰裂症也没有发作,睡得无比踏实。
醒来时,晨光已透过晶体穹顶,为塔顶染上浅金色。
我舒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按照往常的习惯,我照例走向塔顶的水晶花坛,
然而,当我的目光落在花坛中央时,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那株萎靡垂死的茉莉,此刻竟完全变了模样!
枯黄的叶片变得翠绿欲滴,而那朵总是垂着的花苞,此刻正完全绽放在晨光中。
花瓣洁白得透明,花心流淌着淡淡的绿意,香气清雅而浓郁。
苏沐希它居然真的……开花了!就在一夜之间!
苏沐希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冲击着我。
无暇细想,第一个念头就是必须立刻告诉黎深!
我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通往塔下的旋转楼梯。
苏沐希黎深!黎深你快来看!
兴奋和急切让我脚步不稳,石阶边缘湿滑的苔藓让楼梯又陡又滑。
在下到一半时,我一个踩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向前扑倒!
苏沐希啊!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我。
但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片幽蓝色的冰晶平台稳稳出现在身下,托住我下坠的身体。
冰晶带着凉意,却温柔得像云朵。
我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抬头望去,黎深不知何时已站在楼梯下方。
他仍穿着那身深色长袍,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
但那双总是冰封的眼眸,此刻正牢牢锁住我,里面翻涌着来不及完全掩饰的……紧张?
冰晶平台托着我,缓缓降落到他面前的地面。
苏沐希谢……谢谢。
我脚踩实地,还有些腿软,心有余悸。
他没有回应我的道谢,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投向我身后楼梯上方的塔顶方向,眉头微蹙。
黎深何事如此匆忙?
苏沐希是花,茉莉花开了!
我立刻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说
苏沐希你快去看!
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黎深……你说什么?
下一秒,他甚至没有使用楼梯,周身寒气微涌,身影便已从我眼前消失,直接出现在了塔顶的入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