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素日里那张温润儒雅的面具此刻彻底碎裂剥落,常年精心掩饰的偏执、独占欲与近乎毁灭性的情感洪流,终于在此刻这封闭摇晃的船舱内,找到了决堤的出口。
与李承泽那份外露的、带着攻击性的野性之美截然不同,太子的疯狂是向内塌陷的深渊,是更深的压抑与内敛。
那个在世人眼中端方持重、温和有礼的储君形象,与此刻在李承泽面前剥露出赤裸裸占有欲和毁灭欲的弟弟,形成了令人心悸的巨大反差。
范闲箍在李承泽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带着强硬将他从太子压迫的气息下向后拖拽了几分。
他下颌紧绷,眼神锋利如刀,直刺太子:“够了!殿下自重!承泽不是你一个人的玩物!”
船船舱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水波轻拍船身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心慌。
三个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灼热、急促、压抑,将方寸之地化作无声厮杀的战场。
李承泽被禁锢在两人之间,像一张被拉满的紧绷的弓,感受着前后截然不同却同样炽烈危险的温度与力道,那饱食后的慵懒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与灵魂深处的战栗。
他的目光掠过太子眼中燃烧的毁灭之火,又对上范闲眸底翻涌的占有寒芒,最终无力地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
船船舱内凝固的空气几乎令人窒息。
太子眼中翻腾的毁灭欲火与范闲眸底冰冷的占有寒芒,如同无形的枷锁,将李承泽死死钉在两人之间。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在这无声的角力中被撕扯着,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船身随水波轻曳,规律的摇晃本该带来安抚,此刻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承泽只觉得浑身力气被瞬间抽干,饱胀的胃部翻涌起阵阵不适。他眼前阵阵发黑,视野里太子和范闲紧绷对峙的身影渐渐模糊、扭曲。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瞬,他感到自己绵软无力的双手,仿佛被什么牵引着,终于找到了一个支点——那是范闲坚实紧绷的肩膀。指尖只来得及触碰到衣料下滚烫的温度与紧绷的肌肉线条,便再也无力攀附,如同断线的木偶,缓缓滑落。
意识,就在这水波轻漾的摇晃中、在无声的硝烟里、在身体极致的疲乏与精神巨大的冲击下,彻底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厚重的黑暗。
李承泽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由模糊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全然陌生的承尘——不再是船上那略显低矮压抑的木梁,而是雕琢着雅致回纹的精致顶篷,透着一股宁静的书卷气。
身下不再是冰冷坚硬的船板,而是锦被的柔软触感。
他迟钝地转动眼珠,打量着四周。这是一间陈设极雅致的房间。
窗棂半开,窗外几竿翠竹投下斑驳清影,微风拂过,送来竹叶沙沙的轻响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湿润水汽。
窗下是一张紫檀书案,上面随意散落着几卷书册,旁边一个汝窑天青釉的瓷瓶中,斜斜插着几枝半开的玉簪花,清雅的幽香在空气中细细浮动。
墙上悬挂着一幅水墨山水,意境空濛悠远。整个空间静谧、清朗,与之前船上那充满了压迫、欲望与火药味的船船舱,判若云泥。
他正躺在一张宽敞的拔步床上,帐幔是柔和的月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