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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帘拉得很密,只在边缘漏进一丝灰蒙蒙的天光,勉强勾勒出卧室里家具的轮廓。
我坐在床沿,背脊挺得很直,却又透着一股随时会垮掉的虚浮。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床单上的纹路,那是一种浅灰色的格子图案,是耀州生前挑的。
“你看这个,耐脏,以后有了孩子也不怕乱画。”
他当时举着样本在我眼前晃,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
“等我们老了,就换个带院子的房子,床单要换成纯棉的,印上莫奈的睡莲,像你喜欢的那样。”
记忆里的声音太清晰,我的指尖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我又开始想他了。
思绪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飘回五年前的那个午后。
也是这样的天气,夏末的风带着点黏腻的热,我抱着刚借的画册走在梧桐树下,手腕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画册散了一地,最上面那本《印象派光影集》沾了泥渍,我还没来得及蹲下身,就有人先一步拾起,指尖干净修长,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实在对不起,我急着赶公交车。”
我抬头,就看见耀州站在逆光里,白T恤被风吹得微微鼓起来,额前的碎发乱乱的,偏偏眼睛弯成了月牙,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说他也喜欢莫奈,说《睡莲》里的光像揉碎的金子,说街角咖啡馆的提拉米苏甜得刚好。
后来他真的约我去了那家咖啡馆。
他坐在我对面,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发梢,他笨拙地用小勺搅着咖啡。
“温衡,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他的耳朵红得像要滴血,眼神却执拗地望着我。
他说:“不是因为你喜欢莫奈,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就是看到你,我就觉得……心里像被阳光晒过一样,暖暖的。”
我当时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手背上的青筋,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心里那片常年安静的湖,忽然就起了波澜。
我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冬天,雪下得很大。
耀州把我的手揣进他羽绒服口袋里,另一只手提着给我买的热奶茶,呵着白气说:“等开春,我带你回家见我妈和我哥。”
他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哥那人……性子冷,你别介意,他对谁都那样。”
我那时只笑着点头,没放在心上。
我以为耀州的家人,也会像他一样,带着阳光的温度。直到第一次踏进刘家的门,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的男人。
一样的眉眼轮廓,一样挺直的鼻梁,连说话时尾音那点低沉的磁性都如出一辙。
可刘耀文的眼神是冷的,像结了冰的湖面,落在我身上时,没有温度,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审视。
耀州在他身边笑得灿烂,拍着他的肩膀说:“哥,这是温衡。”
刘耀文只是微微颔首,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嗯”,便再没说话。
那天的饭桌上,耀州不停地给我夹菜,絮絮叨叨地跟他妈说我喜欢吃什么,而刘耀文始终沉默地扒着饭,偶尔抬眼,目光会掠过我,又迅速移开,像一片羽毛轻轻扫过,却带着点莫名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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