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弑母,依庆律,贬为庶人,而这太子之位理所当然地落于李承泽手中。
“殿下可还恨庆帝?”,一日酒宴,范闲举着酒盅,跌跌撞撞地在李承泽旁道。
“不清楚。”,宴中的门下客个个把酒言欢,兴高采烈,唯有这坐上席却是有些落寞。
范闲自然能体察出这低沉的气息,不由分说拉起李承泽的手便要朝殿外走去……
一是为了寻个僻静处安稳思绪,二也是为了看看范闲又能做出些什么有趣儿的事,李承泽离席之时,下令谁也不必贴身护卫。
范闲将他拉至皇宫内的一个花圃,花圃内百花争艳,可偏偏被这范闲插了个碑文。
“谁的坟?”李承泽眼底一暗,
碑上不着一字,甚至连悼念都没有。
“宫里的一个太监”,范闲蹲下去,细细抚着那块石碑,仿佛上面镌刻着行行文书……
“如果不是他,太子的计谋就不会被拆穿”,言罢,范闲回过头,欲言又止,但还是踌躇着说:“我只知他叫小洪公公,殿下可有印象?”
既是不认得,也就不必迎合。李承泽摇摇头,见范闲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他向前一步,开口道:“你若是知道他的族人,我……”
不及李承泽说完,范闲缓缓站起,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那黑长的睫毛在暗夜里遮挡着瞳孔,却遮不住他的心事:“他早是只身一人”
李承泽不作声,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一股压抑的悲情涌了上来,喉咙处苦涩得说不出话来。
“是我放弃了他”,范闲仰起头,月光照耀下他的眼角分明闪烁,“我承认那时迫不得已,在抉择时,我舍弃了他……”
那时范闲所决择的,是二皇子、自己、庆国未来和一个视自己为恩公的素昧平生的太监。
“选择前者,很正确。”李承泽一如既往清冷的声音入耳。
“殿下说得没错,”范闲看向那搭在自己肩上以示安慰的手,垂头道
“可这么做,未免……”他的头埋得更深……
“太正确了……”
在危急时思考解决问题的最优解,即使将伤亡降至最低,也还是会对那些必须的牺牲品怀揣愧疚与悲痛……
如果认为这些牺牲都是理所当然,那他范闲可就真成了庆帝最理想的棋子
“承泽……”,范闲慢慢抬头看向那同自己一般低沉的人,他的眼神不再是试探,而更像是祈求与求助,他祈求着有人能宽恕他的自以为是与自私,尽管那人相较自己,更为凶残。
“范闲……”,李承泽看穿了那人的心思,若是平常,恐怕自己会嘲讽那人的懦弱与多情,可此时此景,自己到底想做戏给谁看呢?
“都是命数……”,从嗓子中挤出这几个字后,李承泽再不能言语,他想起自己开导明青达时所言
“人各有命,可不能往深了想”
那何尝不是在宽慰自己?
哪怕自己便是悲剧的始作俑者,自我欺骗,让自己相信自己也是受害者,不也能好受些?
今天的一切欢欣都为他二人准备,可他们却在这花圃坟地沉默不语,各自唏嘘……
这不是预想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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