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心草悄然蔓延，渐渐爬满了太庙的青砖墙面。

就在这样一个静谧的时节，城阙搬进了忆水园的偏院。

她将蛇头杖倚在门后，杖身上早已缠满了翠绿的青藤，乍一看，竟与屋内寻常的陈设无异。

顾玄常常来修缮园子里的符文结界。

他总是在卯时准时到来，手里提着刚出炉的莲蓉包，热腾腾地冒着白气。

他把包子放在石桌上，便自顾自忙活起来——有时是在玄水莲池边布下一道防污的法阵，有时是修补被孩童摸得模糊的玉兰树刻纹。

到了辰时，城阙会端着一壶清茶从屋里走出来。两人隔着半丈距离坐下，闲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像是城东糖画摊的莲纹糖又涨了几个铜板，又或是顾瞻新补的典籍里记载着玄水国用守心草治外伤的偏方。

一次，结界忽然泛起刺目的红光，那是影阁漏网之鱼在城外试图试探虚实。

顾玄拔剑冲出的瞬间，城阙抓起门后的蛇头杖想跟上去，却被他回头按住了肩膀。

顾玄“园子里的玉簪花快开了，替我看着。”

他的声音如同晨风拂过耳畔，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等他回来时，身上沾满血迹，却见城阙正蹲在花丛前，用守心草的汁液为被剑气震落的花瓣止血。他盯着她动作熟练的模样，忽然笑了出来。

顾玄“这草在你手里，比符文还管用。”

城阙没有接话，只是默默递过一方干净的帕子。

帕子上绣着半朵莲，那是她照着典籍里的图样学着绣的。

顾瞻成了太庙的典籍官，每隔几天便来忆水园抄书。

他不再提起当年峡谷里的纠葛，但偶尔翻到典籍中关于郁清坠崖的记载时，他会停下笔，静静凝视城阙发间的玉簪片刻，然后低下头，在空白处添上一句：

顾瞻“莲池今日新绽三花。”

初秋的午后，阳光透过玉兰树叶洒下一地斑驳。三人坐在树下翻阅典籍，气氛平静而闲适。

顾瞻忽然指着某页上的糖画图谱笑了笑。

顾瞻“当年追着小贩跑的孩童，如今该有孙子了吧。”

城阙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起身回屋取来一个木盒，里面静静地躺着半块玉佩——那正是当年顾瞻为逼她交出封印手谕失手打碎的那枚。

城阙“找工匠补好了。”

她将玉佩推过去，动作自然得像在递一件毫无分量的小物件。

顾瞻“典籍里说，玄水人不兴记仇。”

他说着，捏着玉佩笑出了声。

阳光透过叶隙洒在他的发间，如一层细雪般轻柔。

入冬时，京城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城阙扫雪时无意间发现，顾玄布在园门的符文竟然悄悄改成了守心草的形状。

她没有说破，只是在他下次来时，端上了温好的米酒。

酒中飘着两朵玄水莲干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像是某种不言自明的回应。

年后的市集热闹非凡，卖糖画的小贩摊位旁多了一个帮手，是个眉眼清秀的少年，是顾瞻收的学徒。

城阙路过时，少年举着刚做好的莲纹糖递给她，语气透着几分熟稔。

少年“阙儿姐姐，这个你肯定爱吃。”

不远处，顾玄正帮摊主支起挡风的布帘，布帘上绣着的守心草图案随风轻轻摇曳，像是某种无声的守护。

城阙咬了一口糖画，甜味在舌尖缓缓化开。

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没有惊心动魄的纠缠，没有撕心裂肺的誓言。

就像忆水园里的莲，年复一年地盛开，默默守着光阴，也守着彼此眼中那份不必言说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