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的喧闹还在耳边沸反盈天,烤肠的焦香混着凤凰花的甜气往鼻尖钻。耀攥着书包带,寸头贴着头皮,露出的后颈还带着点少年人的青涩绒毛。刚走出没几步,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震动。
那震动很有规律,像某种密不透风的暗号,隔着衬衫布料,一下下敲在皮肉上。
耀的脚步倏地顿住,眼底的窘迫和局促瞬间褪去大半。他不动声色地往路边的凤凰花树后挪了两步,避开往来家长的视线,才缓缓抬手,指尖触到领口内侧一枚冰凉的徽章。徽章是暗银色的,刻着繁复缠绕的火焰纹路,中心嵌着一颗碎钻似的红点——这是小难哥亲手给他的通讯器,专属他们这个“初高中生救赎组织”的暗号,只有任务下达时,才会发出这种特定频率的震颤。
震动还在持续,耀垂眸,拇指轻轻摩挲着徽章表面的纹路。与此同时,校服裤子的内侧口袋里,一张黑卡正安静地躺着。卡面是哑光磨砂质感,边缘镀着一层鎏金,上面用哥特体烫金印着三个张扬凌厉的字母——BooM,字母间隙还嵌着细碎的星芒纹路,光线扫过,整副卡面都泛着冷冽又奢华的光泽。这是组织的核心任务卡,每完成一次硬碰硬的护短任务,就能累加高额积分,积分能在小难哥那里兑换防身武器、独家情报,甚至是被仇家堵截时的“全员支援特权”。
耀的指尖在徽章上重重一点,震颤戛然而止。一道极淡的荧光在他掌心炸开,一行猩红的指令刺得人眼仁发疼:小卖部后巷,截住敲诈新生的黄毛团伙,限时十分钟,废了他们的改装铁棍!
他抬腕看了眼电子表,秋霞说会在十五分钟后到校门口,时间够他打一场硬仗。
耀没动声色,把书包往肩头狠劲一甩,脚步沉得像灌了铅,闷头扎进小卖部后侧的窄巷。巷子里的光线昏沉得像泼了墨,两个染着黄毛的初三生正堵着一个瘦小的新生,手里攥着根磨得发亮的改装铁棍,棍头还焊着生锈的铁刺,恶声恶气地嚷嚷:“小子,懂不懂规矩?新生进校,不得给学长孝敬点烟钱?拿不出就卸你一条胳膊!”
那新生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攥着口袋的手死死不肯松开。
耀站在巷口,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清冽的少年音里淬着冰碴:“放开他。”
两个黄毛闻声回头,上下打量着耀那身洗得发白的衣服和寸头,嗤笑一声,其中一个抡起铁棍就往耀的方向砸:“你哪根葱?也敢管老子的事?找死!”
铁棍带着破风的锐响扫过来,耀猛地侧身躲开,同时从裤兜里抽出那张BooM黑卡。鎏金的卡面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冷光,他攥紧卡身,像握着一把利刃,迎着另一个黄毛的拳头就撞了上去。黑卡的边缘锋利得吓人,狠狠擦过黄毛的手腕,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小难哥的人?!”黄毛吃痛惨叫,看清卡面的瞬间脸都白了。
但另一个黄毛已经红了眼,骂骂咧咧地挥着铁棍又冲上来:“管他妈的什么哥!今天非废了你们俩!”
耀眼底的狠劲瞬间翻涌上来,他不躲不闪,反手揪住冲在最前的黄毛的衣领,膝盖狠狠顶在对方的肚子上。黄毛疼得弓起身子,手里的铁棍哐当落地,耀顺势捡起铁棍,双手攥紧,猛地往巷壁上一砸——
“哐当!”
铁棍应声断裂,锈铁刺溅了一地。
两个黄毛彻底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往巷外逃,连句狠话都不敢撂。
耀喘着粗气,额角的青筋还在突突跳,他扭头看向那个吓傻的新生,声音缓了点:“没事了,赶紧回校门口找家长。”
新生连忙道谢,抹着眼泪跑了。耀看了眼表,才过去八分钟。他把断成两截的铁棍踹到角落,将BooM黑卡揣回兜里,又把领口的徽章按回原位,转身时,紧绷的肩线缓缓松弛下来。
他慢悠悠地晃出后巷,刚走到校门口,就看见秋霞骑着一辆掉漆的电动车,斜睨着他,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
耀立刻扯出一个乖巧的笑,快步迎上去。
下一秒,秋霞的骂声就劈头盖脸砸下来:“死小子,磨磨蹭蹭干什么?等你半天!想饿死我是不是?”
耀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连忙小跑两步接过秋霞手里的菜袋子,低声应着:“妈,刚在学校里逛了逛,没注意时间。”
秋霞“啧”了一声,抬腿跨上那辆掉漆的二手摩托车,一脚踹开支架,油门一拧,发动机发出一阵嘶哑的轰鸣。耀麻溜地跳上后座,攥紧了车座边缘磨得发亮的铁皮,菜袋子里的青椒硌得他手心发疼。路边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打旋,落在车筐里,又被疾驰的风刮走,像一群仓皇逃窜的绿蝴蝶。
一路上秋霞的骂声就没停过,从耀磨磨蹭蹭的性子,骂到今天买菜时被小贩坑了五毛钱,最后又绕回他的成绩:“分班考要是进不了好班,你就等着滚去工地搬砖!我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天天混日子的!”
耀垂着头,盯着秋霞磨得发白的鞋后跟,一声不吭。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谩骂,只有攥着口袋里那张BooM黑卡时,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才能让他稍微清醒一点。
回到家,是一栋老式的三居室小楼,是奶奶留下来的老房子。墙壁干净整洁,家具虽然样式陈旧,却擦得一尘不染,客厅的木柜上还摆着奶奶养的绿萝,叶片油绿发亮。秋霞的骂声刚落,里屋就传来奶奶的咳嗽声,紧接着房门被拉开,奶奶拄着拐杖走出来,眉头拧成一团:“秋霞!你又骂孩子干什么?耀今天考试累了一天,有话不能好好说?”
秋霞翻了个白眼,把菜袋子往厨房一扔,声音拔高了八度:“妈!我这是教育他!不严点他能有出息?”
“出息不是骂出来的!”奶奶拄着扫把上前,把耀拉到自己身后,护犊子似的瞪着秋霞,“你嫁过来的时候我这么骂过你吗?耀要是受了委屈,我第一个不答应!”
秋霞被噎得说不出话,狠狠剜了耀一眼,转身进了厨房摔摔打打。耀低着头,扯了扯奶奶的衣角,小声道:“奶奶,我没事。”
奶奶拍了拍他的手背,叹了口气:“饿了吧?等下奶奶给你煮鸡蛋羹。”
晚饭时,秋霞依旧没好脸色,耀扒着碗里的白粥,味同嚼蜡。忽然,胸口的徽章又轻轻震了一下,他借着低头喝粥的动作,指尖悄悄按了一下徽章。一道极淡的荧光在掌心闪过:任务完成,积分+50,组织仓库上新,周末可兑换。 耀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
吃完饭,耀被秋霞催着去洗碗,洗完碗又被勒令回房间看书。他坐在吱呀作响的书桌前,从床底拖出一个落满灰尘的铁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放着徽章、BooM黑卡,还有一本磨得边角发白的笔记本。他翻开笔记本,上面是小难哥写的字,歪歪扭扭却透着一股锐气:救赎组织,保弱者,惩恶徒,凡加入者,皆为家人。
夜深了,秋霞的手机响了,是厂里临时通知加班。她骂骂咧咧地换了衣服,摔门而去。耀听到动静,悄悄溜出房间,下楼走到奶奶的厨房。奶奶果然没睡,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羹等他,灶上还温着几个豆沙包。
耀狼吞虎咽地吃着,奶奶坐在一旁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心疼。窗外的路灯昏黄,把树影拉得老长,风穿过狭窄的街巷,带来远处夜市的喧嚣。耀攥紧了口袋里的黑卡,鎏金的字母在衣料下隐隐发烫。
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不会永远困在这栋老房子的争吵里。当徽章再次震颤时,就是他冲破牢笼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