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桌边，把啤酒瓶里的啤酒倒进一个干净的玻璃杯里，然后拿起杯子，仰头灌了一大口。
伊格更烦躁了，她转身踢掉鞋子，光着脚走到沙发边，把自己重重摔了进去，陷进柔软的垫子里。
伊格“你怎么回来了？不回你家看你妹妹？她很担心你呢，小可怜，在楼下都快望穿秋水了。”
靳朝端着酒杯，走到沙发旁边的小餐桌旁坐下。伊格等了几秒，没听到回答，抬起眼瞪他：
伊格“你哑巴了？”
靳朝“……不想回去。”
伊格“为什么？”
靳朝“没有为什么。”
伊格盯着他看了几秒，觉得没意思透了。他总是这样，问十句能回一句已经是恩赐。她最讨厌这种沉默，讨厌这种她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的情绪。
伊格“懒得管你。”
她翻了个白眼，重新躺平抱起抱枕，语气又变得骄横起来，带着命令口吻。
伊格“喂，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给我买那个包。我下周末就要看到。”
伊格“烦死了，臭万青什么都要跟我抢！这次我绝对不允许她比我早拿到！你要是敢忘了，或者买不到——”
她的话没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已经十足。
靳朝放下酒杯，抬起头，目光落在沙发上那个金发逶迤，为了一个包而气鼓鼓的娇小身影上。
靳朝“嗯，记得。”
伊格“记得就好。”
伊格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点，一会儿又皱起鼻子，挑剔地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脸上的伤和沾了灰尘的衣服上扫过。
伊格“脏死了，快去洗干净，别弄脏我的沙发。还有，我饿了，我要吃饭。”
她下达完指令，便不再看他，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手机上。
靳朝原地看了她几秒，手机屏幕闪烁的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跳跃，她微微嘟着嘴，手指绕着抱枕的流苏，像个闹脾气又理所当然被宠爱着的孩子。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向浴室。浴室的门轻轻关上，很快，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靳朝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时，沙发上，伊格抱着抱枕已经睡着了。手机从她松开的掌心滑落，掉在沙发边缘。
他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毛巾搭在颈间，无声地走近。
金色的长发铺散在深色的沙发套上，像一捧被揉碎的阳光。睡着的时候，她脸上那些颐指气使的表情都消失了，眉眼舒展开，长长的睫毛，嘴唇红润，竟透出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
靳朝站在原地，看了很久。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地板上，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就是这个女人。
和他剪不断，理还乱。
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不知何时缠绕上来，越勒越紧，嵌进皮肉，融入骨血。他多少次想抛开她，想把她拒之门外。可是，每次这个念头冒出来，心里总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打得他心烦意乱，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他不能那么做。
她作，她娇气，她蛮不讲理，她大小姐脾气上来能把人气得头顶冒烟。她离了人照顾，什么都干不好。除了这张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的脸蛋，和那一身烧钱的本事，她似乎……一无是处。
靳朝想着想着，紧抿的唇角松动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也不是。
她开得一手好车。那是真正属于她的天赋和热爱，是她即使放弃万贯家财，甘愿跟他挤在这个破旧的小公寓里，也从未想过要放弃的东西。那辆定制的粉色奥古斯塔，被她保养得很好，像她这个人一样，即使在尘埃里，也要固执地闪着光。
良心在打架。不，或许不只是良心。
是他欠她的。
他欠她高中时那些救急的钱。
他欠她……一条命。
靳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那些翻涌的情绪已经压了下去。
他弯下腰，伸出手，轻轻晃了晃伊格的肩膀。
靳朝“伊格。”
伊格“嗯……”
睡梦中的人不满地咕哝一声，皱着眉，把脸更深地埋进抱枕。
靳朝“醒醒。不是饿了吗？”
伊格被彻底晃醒，睡意被打断的烦躁让她眉头紧锁。她松开抱枕，双手捂住脸，房间的灯光此刻对她来说过分刺眼。
靳朝“金子喊我们去吃夜宵，去不去？”
吃夜宵？
伊格实在是饿了。她从指缝里睁开一只眼，看向站在光影里的靳朝。他刚洗完澡，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头发还湿着，水汽让他冷硬的轮廓看起来柔和了些，只是脸上的伤在灯光下依然明显。
她移开了目光，把手从脸上拿开，然后朝靳朝伸出一只手，手指纤细白皙，手腕上那串细细的链子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靳朝垂眼看了看那只伸向他的手，便自然地握了上去，稍一用力，把她从柔软的沙发里拽了起来。
伊格“……去哪吃？不好吃我不去。”
靳朝“老地方。”
伊格“哦。”
伊格撇撇嘴，算是接受了。
她用手揉了揉杂乱的头发，靳朝绕到她身后给她拢了拢，然后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皮筋给她扎了一个简单的低马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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